马萧远冷不丁来了一句,想到现在的月份,又继续解释:“啊,是热门旅游城市的春风。”
“那是好事啊,”夏霖一边整理包包,一边顺着他接话,但语气依旧没什么感情,“怎么,不高兴?”
“生意好,赚得多,但更忙啊。”
马萧远悠哉悠哉给自己倒了杯茶:“别人下班之后,什么都不用想了。开民宿要是赶上旺季,从早到晚都别想歇喽。”
“那你也找个班上,这里交给别人?”
夏霖忍住没吐槽他对“上班”的偏见,淡淡回怼这位“端不端茶杯,是两个气质”的“老干部”。
“这不还是空闲时候更多嘛。”
马萧远放下茶杯,抬起他那标志性的真诚目光:“只不过,假设真忙得不可开交,倒还不如去大城市——一样忙,但赚得更多,机会也多。”
夏霖不好再说什么,合上包包拉链。
“就是没了这碧海云天啊。”
马萧远故作惆怅:“可要是东岸真火了,想必沙滩和海水质量也就不如现在了,难啊!”
“到时,我干脆把这地方租出去,重新找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嘿嘿。”
他笑着点亮一旁的显示器,捣鼓着什么,方才的愁绪一扫而空,也不在意夏霖对他有没有回应。
这人虽然轻浮,但还有点主意——夏霖对他“遵从本心、随机应变”的“不内耗的生活态度”心生敬意,认为他跟那些满脑子金钱异性的轻浮人不一样,对他有些许改观。
夏霖刚挎起包,起身离去。
身后同时响起马萧远的招呼声:“行啦,不耽误你时间啦,你还有事对吧,慢走!”
但他全程盯着显示器,只胡乱挥了几下手,压根没抬眼。
夏霖心头生出无名火,却也想不出具体原因。
头上一团黑线绕来绕去,只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和他气场不合。
她觉得这种情况自己不占理,只会显得自己吹毛求疵,索性没说什么,转身前往绿洲,还坐在昨天的位置,点了虾肉三明治,以及一杯海盐芝士拿铁。
按夏霖的性子,喜欢的东西总是一次性吃够。
这样一来,一方面不用烦恼“这顿吃什么”,另一方面,可以把“喜欢”的价值最大化。
可她第二次来绿洲,就选择了完全不一样的菜品。
并非她突然转性,而是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研究这家店。
说不来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绿洲能让她远离当下的深渊”。
不负期望,这两份也十分美味。
虾肉三明治的酱汁,跟昨天蟹肉三明治的不太一样,配菜搭配也略有不同,明显根据食材进行了调整。
叹服于绿洲的精细,离开时,夏霖看乔光的目光,也多了些意味深长。
傍晚,夏霖与乔光第五次“不期而遇”——算上初见,只不过这次多了个人。
或者说——马?
还没进门,夏霖就听到若隐若现的吉他声。
步入前厅,才发现绿洲玻璃后门旁边的高脚凳上,坐着个弹吉他的“马”。
看身材和坐姿,可以判断该人是男性。
他身穿褐色连体衣,头戴配套的马头玩偶,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吭地弹拨弗拉门戈吉他。
诧异过后,夏霖便被该人高超的吉他水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对吉他一直不怎么感兴趣,却不由自主被吸走了魂。
乔光在吧台里,见夏霖听入迷了,下意识探出身子,欲言又止。
“啊……”夏霖用余光注意到乔光,略感歉意,赶忙点餐,“他弹得真好。”
乔光轻轻抬眉点了下头,以示肯定。
伴着弗拉门戈独特质感的曲声,眼前的沙滩仿佛成了沙漠,却还是被远方浪声不着痕迹地提醒:“别怕,这里很安全。”
夏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家店叫“绿洲”。
一曲毕,乔光朝吉他手随口交代了句:“弹那首。”
“马头”不做表示,却心领神会。右手掌张开,轻轻扶了下弦,然后灵活收手,配合左手拨响了不同先前的柔和音符。
这首依然是弗拉门戈的特色曲,比刚才清新,轻柔,却难掩弗拉门戈的活泼与热情。
上一首在沙漠,这首便在傍晚酒厅。
人们放下了一天疲惫,或小酌,或畅饮,或欢笑,或快舞。
和绿洲的风格彼此成就,相得益彰。
夏霖品尝着烟熏三文鱼,就着佛手柑拿铁,心已随乐曲飘到天涯海角。
“马头”用十指从容驯服的音符,到听客耳畔却成了脱缰野马,在心头横冲直撞。
哗啦哗啦哗啦……
曲毕,周围响起由衷且克制的掌声。
“马头”抱着吉他,微微欠身致意,受到了鼓励似的,选了一首更加热烈的曲目。
可就在这时,三两人举着手机,弯着腰,试图一窥“马头”真容。
几个不和谐音撕开半空。
马头灵活转身,把头埋得极低,头如捣蒜般“致歉”,却依然一言不发。
那几人感觉自己办了错事,赶忙道歉,飞也似的回到座位。
“他害羞,”乔光忙碌中抽出一只手,抬到太阳穴附近,向他们解释,“不好意思。”一系列动作言语淡定从容,习以为常,丝毫不意外。
夏霖也好奇这是何许人。
他的技术显然不容小觑,对乐曲的理解也非同一般。
要技术有技术,要感性有感性。
像他这样的大神,都巴不得展示自己,好通过互联网放肆走红,前程似锦。
为何他遮遮掩掩,如此腼腆?
夏霖试想了无数种可能,从“低调”、“怯场”,再到一些特殊身份,越想越离谱,连“间谍”的可能性都不放过,脸越来越白。
会不会是逃——
“小马一来,我干活也有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