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后的第二年,我的身上逐渐出现了一些细小的斑点,慢慢又扩大成这样。”江辉把衣服放了下去,“偶尔会流血,那时候会有些疼。”
“没去看过吗?”
“看不出来病因,没人查得出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死人吧。”江辉又点燃一支烟,“我之前就和小涣说过,这边的事我们改变不了的,无论是小满的死还是我的死,我早就坦然接受了。他年纪还小,想着改命很正常,但都是徒劳。”
“现在他更紧要的事是找到回去的办法,然后离开。”
“你知道?”周措抓住他话中的信息,“那时候你也记得?”
“记得。那天我想让小满带他回来吃饭,结果小满说不认识这个人,当时我就猜到了。直到后来有一天,小满又在饭桌上提起他。”
周措沉默下来,他联想到林之涣耳尖的那一抹红,“很疼吗?”
“疼。”江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苍老黝黑的面孔上扯出一抹笑容,“那东西很奇怪,看起来像胎记,但有时候也会忽然变成真实的血窟窿,会流血,也会像真的伤口那样疼。”
“她不知道吗?江满的妈妈。”
“不知道。”江辉摇了摇头,依旧带着笑,“她已经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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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贴榜的那天,江满再一次请假了。
任艺怜和庄蝶带了零食分给他们,站在陈嘉衡桌边,任艺怜问:“江满又没来学校吗?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最近总是请假。”陈嘉衡叹了口气,眼神担忧地看了眼教室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同学们,“你们看成绩了吗?”
“看了,你考得不错啊,怎么愁容满面的?”
“不是你刚说的江满吗?”
“他怎么了?”
“他这次在十九名。”庄蝶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们班。”
“不会吧?”任艺怜惊讶道:“怎么下降这么多?”
“是啊,所以我才担心他。”
“他是谈恋爱了吗?”任艺怜看向林之涣,“他上课没听吗?”
“听了。”
“其实就算这半个多月没听课也不至于下降这么多的。”庄蝶说。
“不会是真病了吧?”
几个人的交谈声不断传进林之涣的耳朵,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有什么真相正呼之欲出。
手机忽然在贴着腿侧的裤兜里震动,林之涣摸出来看一眼,却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去哪啊?”
路过时陈嘉衡问他。
林之涣指了指长排楼的卫生间,“接个电话。”
电话是江辉打来的。
林之涣抿着唇想挂电话,江辉又叫了他一声“小涣。”
“什么事?”
“能来一趟医院吗?二院。”
“谁?”
“小满想见你。”他说:“昨天夜里他进医院了。”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确诊。”
林之涣浑浑噩噩地回到教室后门时,周措起身挡住了他的路。
他把人拉到楼梯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周措。”林之涣看向他,“他确诊了。”
“我想去看他,但江辉不让我告诉别人。”
周措下颌紧绷,半晌道:“直接去请假吧,东西别收拾了,晚自习后我会给你带过去。”
林之涣大概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好。”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另一头的办公室走,周措忽然叫住他,“小涣。”
林之涣回过神。
“别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林之涣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当作回应,却并没有注意到走廊那头周措复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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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当年经历过四处借钱的窘迫与狼狈,这一次江满的病房并非单人间。
林之涣推开门,正巧看见江满隔壁一个小光头伸长了脖子打量自己。
“小圆。”
江满叫那个孩子的名字,又摸了摸他的头,“出去待会儿好不好,我有事和这位哥哥讲。”
被叫做“小圆”的孩子扭头看了看他,然后用右手手背在江满的左手背上靠了一下,说了声“好”就跑出了病房。
“据说是他的神秘仪式。”江满抬起左手,那上面紧紧缠绕着留置针,“相当于干杯?大概就这种意思。”
“昨晚来的?”
“嗯,高烧,晕着呢,被我爸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