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育睦听话地点点头,或许笑了一下,但表情太淡,在模糊的灯光下辨不真切。对话出现的几秒空白,他沉下肩,似乎是在片刻的缄默中思考,也可能只是怔忪着。
陆择栖察觉到对方微微错开了视线,目光越过自己聚焦在别处,他也跟着偏过头去看,正好捕捉到门口有个身影倏地一下缩回房间里。那人闪得太快,仅在他视野中留下一个残影,不过,即使他能够看清面容,也依旧辨别不出身份。
他重新转回来,随口一问:“谁啊?”
林育睦好像也才回过神,迟疑半秒:“……你问我吗?”
“哦,不好意思,我们组的人你可能还不认识。”陆择栖反应过来,忽然想到一公分组后过去这么久,他好像还从来没有跟对方介绍过同组的那些成员。
毕竟选手有一百号人,就算社交能力再怎么发达,也很难在十几天內认识全部的人,更何况林育睦看起来就是那种没交集的人不太感兴趣的类型。
林育睦不置可否,转而提议:“我们要不要去别处?”迈出去两步,背影轻微顿了顿,“——不过,名字我还是知道的。”
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服气。
陆择栖“唔”了一声,快走跟上去。这个时间有不少组合都结束了团体练习,楼道人来人往,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结伴回宿舍,有的四下张望,寻找一个可以单独练习的安静房间。
楼梯间的人大多是下行,林育睦只犹豫了一瞬,立刻侧身逆着人流向上,陆择栖一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擦着墙边,一路越过三层四层,中途有迎面而来的选手飞快地打声招呼,他来不及辨认对方姓甚名谁,只好匆匆点头示意算是有了回应。
这栋楼一共开放了四层,作为本轮小组赛的御用练习场地,再往上他从未去过。曾今他对高层的房间产生过兴趣,只是平时训练太累,懒得爬楼,仅有的那点好奇心全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被磨灭了,直到今晚才迟迟死灰复燃。
节目组竟然还挺节省,四五两层中间的楼梯间没有开灯,向上看,头顶是与深夜媲美的黑。
“什么都看不见啊……”林育睦喃喃自语,轻声叹气,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又朝上迈了几级台阶,彻底远离了下层的光源,整个身子陷入黑暗之中。
“要上去吗?”陆择栖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早就把最初去找林育睦时的目的抛到脑后,注意力全然被眼前的“探险”吸引。
回答他的只有前方的脚步声,除此之外,耳边似乎还能隐隐听到下层选手模糊的说话声。待他再走出几步,站上第五层的地面,眼前只剩下窗外透过来的月光,其余的人声也随之一并消散,周身完全安静下来。视野晦暗不明,他与林育睦拉开了一段距离,对方渐渐成了黑夜里的一个剪影,时不时可以听到前方传来的窸窸窣窣,像是细微的摩擦声。
“……小林?”他下意识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话音刚落,周围蓦地被点亮,他不适地双眼紧闭,突如其来的强光在他视野中映出一片朦胧的橘红色,他抬起手挡了一下,手心覆在眼上。
视力缺失的时刻,听力似乎也跟着下降了,等重适应好灯光的亮度睁开眼时,耳边的人声才如期而至:“你还好吗?抱歉,我应该先和你说一下的。”
他将手掌移开,双眼一时难以聚焦与一点,林育睦按完廊灯开关返回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只隔了很窄的距离,对方的脸好像被加了一层模糊滤镜,看不真切。他怔怔地眨了几下眼,视野才被擦干水雾的浴室玻璃般变得清晰。
林育睦恰逢时机地后退一步,眉眼间的担忧渐渐转为笑意,他状似无意地往左右望了望,陆择栖也跟着看向周围,旁边是朴素的墙面,每隔一段距离便是紧闭的房门,看起来和下面几层没什么两样。
“五楼也是练习室?”陆择栖隐隐有些失望,又觉得为此感到遗憾的自己有些好笑。从一开始就说是专用练习楼了,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不成?
第五层没派上用场,无人使用,他原以为这些练习室也上了锁,全无期待地抬手随意一推,不料指尖一动,伴随着生硬的吱呀声,眼前豁然开出一道缝隙。
他还未来得及惊讶,林育睦便已来到他身边,几乎没犹豫,轻轻松松便把房门推开大半:“进去看看?”
陆择栖没出声,只是心虚地点点头,一边想着现在这样好像在做贼,一边主动站到前面,先朝里进了一步。借着走廊的灯光,他隐隐看出房间內的景象与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里面不像是空旷的练习室,反而堆积着许多杂物。
他按照开自己练习室顶灯的习惯往墙上摸索着,很容易便找到了开关,“那我打开了?”他提醒一句,骤然亮起的灯光把黑暗迅速吞吃了,房內的设施清晰地显露出原本的样貌。
果然还是杂物。
较为显眼的是架子鼓和钢琴,剩下的便是叠放的桌椅,墙边放置着巨大的橱柜,玻璃门,能看出里面摆放着一些小件乐器,角落里有层层叠放的软垫,旁边是个储物篮,陆择栖走进了去看,里面大致是一些运动器材。
选秀和运动都与“竞技”二字挂钩,几乎每一季都会举办全员运动会,他依稀记得,这一环节大致是在一公演出结束后、二公分组前。此外,中途还会有游乐场、购物、做室内游戏等娱乐性较强的项目,既能帮练习生们放松心情,又能让节目组剪出爆点。
不过,前两次参加这种活动时,他完全不觉得轻松,甚至还很紧张就是了……
陆择栖从篮子里捡出个乒乓球拍,颠来倒去地看上一眼,没生出太大兴趣。正要放回原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他扭头往声源处看,跟林育睦对上视线,后者脸上同样闪过一丝惊讶,被对方的目光抓到时,搭在琴键上的指尖还未来得及收回。
“你会弹吗?”陆择栖好奇地问。
“不会,随便按的。”林育睦摇摇头,重新合上键盘盖,后知后觉开始心虚,“我们是不是不应该乱碰?”
边说着,又踱到架子鼓旁边,曲起手指往吊镲上一敲,声音突兀得令陆择栖有些想笑,开口时语气轻快不少:“要不我们回去?”
“不急,再去其他房间转转。”林育睦扫视一圈,视点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你真的没什么话要说?”
“也不是完全没有……”陆择栖思索着要如何引入正题,“那个,你和你们公司的练习生,是不是都认识挺久了?”
“也不是很久……”林育睦模仿起他的句式,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是想问孟凡炟和刘墨湘,从我第一天见到他们算起,其实还没超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