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宿舍楼通往一公专用练习室的路只有算不上长的一截，中途连个弯也没有，笔直一条。路边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像涌动的潮水，一发现什么风吹草动便迫不及待地簇上海岸。

他们手里大多持了用来照亮的物件，荧光棒，灯牌，后者干脆用手机后置手电筒，每见到有人走过，那些光亮就齐齐舞动起来，伴随着呼喊选手姓名的声音，整齐划一，好似提前做过训练似的。

不同的人经过时，这些声音也时强时弱，但几乎不会沉默，不论对方是谁，总有善良的博爱粉晃晃手中的荧光棒，干脆利落地喊上一句“加油”。

陆择栖从楼道口探头探脑地望了望，及时地意识到自己偷偷摸摸的行径确实可疑，干脆走出门外，大大方方地看起粉丝应援来。

观察了没多久，他渐渐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来到现场的粉丝实在温柔，会毫不吝啬地表达喜爱，即使手中正举着某个人的名字，看见其他选手来到身前时，也会热情地挥挥手、起哄一下。真好。

在他站在冷风中挨冻的期间，已有几波人从这条必经之路走过，其中的大多数瞧见他，先是吓一跳，而后便带着疑惑的表情和他打打招呼。基本上他都不认识，出于礼貌，他一直挂着淡淡的笑，跟大家挨个点头问好，说句“辛苦了”“明天加油”之类的客套话。有点像门神。

回宿舍的人多了，当然也会遇到一两个不爱搭理人的。

一位选手双手插兜，步子比身后的同伴快了许多，抢先一步到达楼门口，头也不抬一下，直挺挺地从他身边挤过，显然是在嫌他挡路碍事。

陆择栖连忙让开一些，无意识地朝对方离开的背影望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紧随其后的是那人的两个同伴，其中一个个子高些，但有些驼背，可能是有点冷，人和衣服一同瑟缩着。

另外一个略快上半步，愈靠近宿舍楼，陆择栖就愈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对方目不转睛地与他擦肩，余光从他脸上略过，凉飕飕的，借着寒风，平白令他感到后背发冷。

“呃……”他试探地出了声，对方十分配合，猛地停在原地，像是很早就开始等待他开口一般。

他视线游走，把身边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成功地……没认出来。

最近日子过得实在充实，根本没有闲心去想小组和公演以外的事。他险些就将穿越啊系统啊任务啊之类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要不是有个脸盲属性的bug时刻提醒着，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只是一名为了出道努力训练的普通练习生了。

夜幕降临，只借助着门厅透过来的微弱光线，他果然没有办法给眼前的面容对上相应的名字，碰巧晚间天气变凉，大多选手都开始穿上外套，把身上的姓名牌挡得严严实实，叫他失去了作弊的唯一手段。

不过，对方的眼神倒是很熟悉，平静，锋利，好像可以将注视的一切撕出一道口子，变得敞亮起来。

后方的身影也渐渐赶上来，陆择栖用目光将两人来回打量了一下，差点流出冷汗。

“小林。然后是墨湘。”他像第一次拿到学生花名册的新手教师，干巴巴地念出两个名字。

“嗯。”林育睦后撤一步，和他拉出截距离，点点头算是问好。忽地，视线再次抬起来，声音有些发闷，“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陆择栖心虚地移开目光。

“嗯……”林育睦歪头想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更准确的用词，“……故意无视我？”

陆择栖疯狂摇头。

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目光平和，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起来并不是在生气，后面的刘墨湘也只是有些疑惑，没有作出特别的反应。还好还好。

他花费几秒，想出一个话题扯开当事人的注意力：“对了，孟凡炟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林育睦眼中的情绪瞬间空白一秒。他左右看了看，语气弱了下来，甚至有些小心，“我要怎么回答，有没有什么提示？”

“提示？”陆择栖不明所以。

林育睦和刘墨湘交换一个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换上一副严肃的口吻：“一分钟前，他刚从你身边经过。”

陆择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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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几分钟后，陆择栖面色凝重地解释了一番。省略掉“系统”二字，用常人容易理解的方式将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问题概括为：“我有脸盲症，记不住所有人的脸。”

并特意在“所有人”上加重了声音。

周边寂静了几秒，林育睦缓慢地点点头，代表自己听明白了，神情却仍带着一丝疑惑：“现在我懂了，但是——”

他顿了顿，在狭小的房间內环视一圈：“但是为什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