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洛云初就不一定了。
她试图让自己清醒,深吸口气方正视眼前人,那张面容怎么都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暴虐成性。
还未来得及说话,程羡之又诘问:“你父亲和太后,可知你在外经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威胁她?
拿捏她?
恐吓她?
陆听晚似被扼住了咽喉说不出话,平日那副机灵变的谨小慎微,稍怕一个字说得不称心意就惹怒了人。
可眼下身份已经瞒不下,她权衡之后,决意还是要与程羡之一次性谈妥,达成共识,往后谁都碍不着谁。
皆大欢喜。
“大人,隐瞒身份外出经商是我不对,可我不是顶着陆听晚的名字出去的,一未损大人名声,二未不曾给府里添乱。”
“大人与大夫人情深义重,我知晓自己是因何缘由入府,我也不想碍您跟夫人的眼,这才决意外出经商。”
“累吧。”程羡之盯着梁柱与窗前的器具。
“什么?”
“既要经营铺子,城外城内两头跑,夜里还得赶回程府,又得暗中给太后传递消息,不累吗?陆,听,晚?”这是他第一次唤这个名字。
陆听晚身躯一颤,只觉肢体被数支飞针定在梁柱上,赤裸裸的鞭笞。
程羡之毫无退路给她留,明牌来谈,该慌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她。
“我,我未曾给太后传过任何有关府里的消息……”陆听晚解释说,“这府里除了雁声堂我哪都没去过,又怎么能给太后传递大人的情报,若您不信一查便知。”
程羡之终于换了姿势,没再玩弄那扳指,撑着首打量她:“哦?倘若太后问起呢?你该如何作答?”
她默了须臾,捡这措辞,小心翼翼又鼓着勇气,“我可以与大人商量件事吗?”
程羡之抬眸等着她说。
“我不会给陆家和锦华宫,递去任何有关府里与大人的事,大人能否也不要干涉我在外经商,我仍会以江雁离的身份经营知春里,定然不会给大人和府里惹祸,江雁离这个名字不会与程仆射有任何联系。”
“待大人目的达成之后,时机成熟,您许我一纸和离书,我拿了和离书便走,以后双方嫁娶自由,可成?”
陆听晚说完后才恍然额间渗了层薄汗,袖口里攥着拳头。
中衣还松垮挂着,没成想二人第一次以这个身份相见,她竟然是这个模样,面容难掩不适之色。
若是程羡之不应,她还需再思量如何劝说。
谁料那人收起撑着的手,起身走近两步,在她跟前立住,宽背遮住视线。
程羡之一口应下:“成交。”
月光坠往西边,颀长的身影出了雁声堂,陆听晚长立屏风后,久久未能平复,仍心有余悸。
风信从院外急忙步入,陆听晚小脸煞白毫无血色。
风信心有忧虑却不敢惊她心魂,说话声音细微,“二夫人,大人他怎么,怎么跟之前来知春里抓人的韩大人生得如此相似。”
“适才他还唤您,唤您江雁离?”
陆听晚借着风信的力,坐到软榻边,半晌后人笑了。
风信不知怎得竟然心里发麻,还以为陆听晚是吓傻了。
“风信,他说成交。”
“什么成交?二夫人在说什么?”
“程羡之答应让我继续经商,还应允我,”她顿言,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应允我想要做的事。”
风信确认人无事才放下心,“那便再好不过了,也就是说,往后咱们无需鬼鬼祟祟才能出府了吧?”
陆听晚重重点头。
风信又再确认,“那往后夜归再不用爬狗洞了?”
陆听晚被她逗笑,“不爬狗洞了,咱从正门,正大光明的走。”
有了程羡之的允许,往后她无需再走后门,那程家大门她嫁进来之后就没走过几回。
反倒是她自己给出的承诺,成了棘手的事,太后那好些日子没传消息来,程羡之在房屋税一案中出尽风头,不仅转危为安,破了此局,牵出户部亏空的源头。
而自己这杳无音信,无用的棋子姜太后不会留,到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弃子,程羡之要如何揉搓她,她无所倚仗,只能是一具浮尸。
和离!
只要和离,她便能脱困,不再为棋。
暮色暗浓,熹微渐来,陆听晚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