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不如你我联手,将他困在这梦里,如何?”
幽媓眨眨眼:“前辈为什么要把扶桑王困在梦里?”
“你不知道?”
“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指教。”
凶兽倨傲道:“自然是因为这样可以控制他,只要他在现实里再睡一日,他的意识就会永远留在这座梦里,而身体则会为我所用……如此一来,我便是扶桑王。”
“原来如此,前辈真是英明,”她说,“可我实在好奇,前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这话瞬间惹恼了凶兽。
“你觉得很可笑,是么?”
它龇着獠牙,凶狠道:“几千年前,我元神离体,为古莽国国君织造蜃楼,却遇上南溟海溢将我真身毁去!我的元神在世间辗转几千年,才终于附身到一只猫妖体内……”
几千年的漂泊和执念,几千年形如孤魂野鬼,它就已经忘记了作为人是什么感觉,附身后,更如野兽般茹毛饮血,几乎已经泯灭人性。
“我受够了!!我要取回几千年前本应得到的一切!我要做王!我要做扶桑的王!哈哈哈哈……”
在这几乎失去神智的笑声中,它眸底燃起火焰。
幽媓感觉到杀气。
“雕虫小技。”凶兽冷冷睨视她。
它冷笑:“以为这样就能拖延时间?”
幽媓心中大骇,眼见凶兽忽然向自己扑来,急忙闪身躲过这一击,而后手腕急抖,挥出鞭子。
凶兽侧身,一爪将鞭尾按在地上。
“垂死挣扎!”它说,“想等那个扶桑王来救你?蠢货!王族何等自私!他早就已经逃了,不过是留你在这里送命!”
说完,它的身影已出现在背后许多镜子中。
幽媓眉目一凛。
所有凶兽跃出镜面的那一瞬,她左手迅速结印,血色咒印形成巨大的围挡,将她罩在其中。
不,时间还不够……
她急中生智:“前辈!为什么要对我下杀手?我们明明出身同族,相煎何太急啊?!”
“笑话!我与你相隔几千年,这世上早已沧海桑田,何来同族之说?”
幽媓冷笑:“是么?前辈刚刚说扶桑王自私,可我觉得,您才是最自私的那个!您现在杀我,明明是因为不想和我分享扶桑的权力!您想自己做扶桑王!”
凶兽被道破心之所想,却毫无愧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它狞笑:“今日,我便来给你上一课!”
忽然间,风声大作,万千兽影腾空而起,眸间闪烁妖冶金光,血口大张,对咒印下的幽媓喷出熊熊烈火!
她紧咬牙关,苦苦坚持。
青胤,他在哪里?
膝下一软,喉咙漫上腥甜。
“还不肯死心?”凶兽的声音传来,充满恶意和嘲笑,“我早说了,扶桑王已经丢下你逃了!他明知你受了伤,还留你在这里拖延我,难道你还不明白?”
幽媓面色苍白。
他不会走,她赌,他不会抛下她走。
手上的皮肤也崩裂了,血从唇角溢出,火焰的威压就要压弯她的脊柱,她甚至单膝跪在了地上。
原本巨大的围挡,已经缩小到只有她一人那样大,表面甚至出现裂痕。
但她依然没有松手。
就在这时——
天光大亮,形如白昼。
熟悉的光芒刺入眼底,幽媓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她赌对了。
手上的印松了,她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吐血,胸口闷痛如刚刚被石头压碎,但仍坚持着抬头望去——
半空中,扶桑王手执神剑。
剑身迸发耀眼白光,直直刺入凶兽胸膛。
那是……重虞剑……
眼前阵阵发黑,幽媓却笑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能再次看到这重虞神剑,更没想到自己第二次见到它时,竟不会觉得恐惧,而是开心。
他来了。
不是用这剑杀她,而是来救她。
凶兽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幻影全部化作黑烟,它的真身从半空中陨落,重重跌在她身前。
她被溅起的雪泥呛得咳嗽。
血和泥溅了满脸,幽媓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
但接下来,她就落入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怀抱。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凉的银发扫过她脸颊,那青年眸底的惊愕和焦急如此不加掩饰,一览无余。
“幽媓?”
他的声音失了往日的沉稳。
她抬起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你怎么样?”他问。
话音刚落,他忽然摸到她满手伤痕。
血迹斑斑,触目惊心,青胤的手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又惊又怒:“为什么?!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么?!不是说了,真到万不得已之时……”
“嘘,”她虚弱地打断他,“你说的不对……”
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呢,”她说,“其实,我还能撑一会儿的……我本来想,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跑了,不管你了……可是你没有抛下我啊,你看,你不是回来了么?”
她望着他,明明很高兴,却不知为何有些委屈。
“你看,你回来了,”她又哭又笑的,“你和明神一样,不会随便抛弃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