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随你家公子多年,不知记不记得,他幼时的情形?”
…
屋内。
豆形的陶熏炉上温厚的檀香,宁瑶过去闻不惯这个,但在徐知远这须臾的书房里习了几旬字,渐渐也闻惯了。
有时睡时没嗅到那若有似无的气息,竟会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又把库房里不知凡几赏赐下来,流水一样上好的檀香木珠放到枕下,便是一夜好眠。
也不知是檀香之故,还是这人之故?
自然,他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上次他苦不低头,宁瑶想也有几分错估她的原因。她来京太少,倒叫人都忘了镇南王爷的宝贝小女,皇帝宠着的侄女儿,该是怎样令人艳羡的独宠。
宁瑶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附到自己身后温柔地指点。回眸望去,那人端茶的手有些僵,被她直勾勾地一看,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又闹的哪门子脾气?
他很少闹脾气,左右不过是那几个。宁瑶略一回想,登时就猜到了症结所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笑得让人心乱如麻。
仿佛往昔情形重现,正在想这人怎么还不上前故弄玄虚地说两句酸话,才想起来前次他是为沈清河拈的酸,如今却已经哑了。
沈清河不算外人,知晓这事后,还几次说要上门拜访。她推说郡主府不好直接迎客,心里却想若让沈家知其才能,苏家才倒,会不会在京中搅弄出另一番风云?
京中之水且浑且杂,宁瑶不敢赌。
但这番下来,他除了一个在江南知上心,如今不知携妻在何方的旧友,竟无旁人可诉衷肠。
当日金屋藏娇,她还真是所言不虚。
说来好笑,他剖白了多次他的心意,她至今也是半信半疑。但她说她眼里只装得下这一个,他好像也是不大放心。
笑话,也不看看京中谁的美色能比得过他?还是对自己太不自信。
宁瑶摇摇头,竟然有些被自己逗笑了。思索良久后,凑到他身边弯唇一笑道:“别多想了,我只是向白子哲打听你的哑症而已。”
白子哲是谁?景国公府十分低调,徐知远人情世故的功课做得大不如尘风认真,回想了半晌。
宁瑶却道:“听师伯说,数百年前景公上阵对大周,不幸也落了他们的套,如你一般哑不能医。我便去问问,可有治疗之法。”
知道他是不自信,她主动搁了笔抱过来,让那一片丹桂香晕了一地:“我可是为你找的人,你该不会连这个醋也吃吧?”
徐知远唇动了动,总算想起此间经过。其实今日,他是因为看见了茶楼檐上落下的信鸽——
此刻,他却不动声色地加深了这个怀抱。
宁瑶以为正中他心,一招有效,高高兴兴地想人原来也没这么难哄,等了好久却也没看到身后人动作,她疑惑地拐了个弯,忽然被他抱到半空,稳稳地坐在了刚风干的书页上。
他甚至不舍得让她练习的字垫着,她坐下的地方垫是他昨日写的策论。她坐上去,纸张已然皱了。
宁瑶已经猜到他想干什么了,可对方炽热的吐息落在她脖颈间,一张俊颜几分委屈,犹挂春色。
小郡主的脸慢腾腾地红了,她香了一下他鼻尖,“这毒,也不好解太快吧……”
潋滟的桃花眸直直地看向她眼底,宁瑶的话被堵在嘴边,又吞回肚子里。谁让这毒是为她受的?美色当前,她愿打愿挨了。
书生却在心里想,怎么又冒出个景国公府的公子哥呢?看来日后读书更要用心,才能有头有脸地当郡主的金屋娇了。
这样红袖添香、金屋藏娇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冬雪盖满京城,京中百姓渐渐忘却拜月之祸,正张灯结彩地要步入次年新春时,欢欢喜喜的郡主府上下,终于等来了能为书生解毒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