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惨淡,Downtown的整条街道冷清得近乎诡异,路灯坏了大半,街道像是被谁覆上了一层灰色滤镜。每一道阴影都格外深沉,每一丝风吹过都带着不祥的低语,像死水上掠过的指尖,冰冷、潜伏。
一辆黑色的路虎静静停靠在路边,孤零零地打破这份死寂,倒映着稀薄的月光。副驾驶车窗碎裂了一地,玻璃碴子散在水泥地上,泛着微弱寒光。
顾云来刚从24小时便利店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一瓶没来得及喝的水。他停住脚步,看到那一幕时,眉头倏地拧起,整个人沉了下来。
他快步走近两步,声音冷下去:“Hey. Step away from my car!”
那人正弯腰往车里探,听见动静猛地站起,手里攥着他车里的一份文件袋,口罩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紧张而不安的眼。
“I'm talking to you!”顾云来语气更沉了一分,快步上前,就在他靠近到一步距离的时候。
“Don't move. Wallet. Now.”声音突兀地响起,从他右后侧冒出,低哑粗粝,带着不稳定的紧张。
顾云来整个人顿住了。冰冷的枪口顶上他后腰的瞬间,他的脊椎像是被冷水瞬间浇透,一股寒意从尾椎窜到后颈,他咬了咬牙,低声道:“Easy.”声音稳,但明显低了半度,像是一瞬间收敛了锋芒,切换到应对模式,“Take it easy.”
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下,身上那种平日轻松从容的气质全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训练有素的危机感,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判断周围环境、枪支型号、逃脱路线,甚至那人嗓音里的细微颤抖,最危险的不是冷血,是失控。
“Drop it. Now.”身后那人再次低吼,语气更急促,像是在勉强压住某种将要崩溃的神经,顾云来的心跳开始加速,但脸上却看不出慌张。他缓缓举起一只手,语气放软了一些:“Alright, take it easy. I'm handing it over。”
他缓慢地侧身,右手去摸副驾驶门边的钱包,眼角余光扫过街道,黑得像吞了光一样,连个鬼影都没有,这路段,没人会路过,没人来得及帮他。
“Drop the gun。”微微有些沙哑却冷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如同黑夜中劈下的一道闪电,瞬间撕裂死寂,劫匪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男人从路灯死角缓步走出,许天星。
黑色T恤裹着挺拔的身形,目光冷峻如刀,语气毫无情绪波动:“Last warning. Drop the gun.”他的声音平静得几乎不带人味,仿佛面对的不是持枪歹徒,而是一场例行公事的术前准备。
“What the fuck? Who the hell are you?! You wanna die?!”劫匪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激怒,转身举枪对准来人,眼神里闪着不稳定的凶光与狂躁。
但下一秒,许天星动了,动作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一记手肘精准砸上枪腕,像是经过上千次演练后的本能反应,“砰!”枪落地,撞击声脆响在街道上。
劫匪怒吼一声刚欲反扑,已被许天星一脚扫中腹部,踉跄后退,撞上车门,那一脚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制服对方,又不至于造成过度伤害,然而劫匪高大如牛,怒意上涌,扑上来的动作粗野而带血性。
许天星不闪不避,反而顺势贴近,一手穿过对方肩下,另一手迅速绕到脖后,瞬间成型的裸绞锁喉,一气呵成,干净、狠、稳,没有一丝多余动作,也没有一丝犹豫。劫匪脸色发紫,眼白上翻,喉咙咯咯作响,双腿本能地蹬地挣扎。但挣得越狠,氧气流失得越快。他的庞大体型此刻成了累赘,在精准的控制下迅速瓦解。
“Don't move.”许天星低声开口,像是在对手术台上的病人发出指令,“Keep struggling,”他语气毫无波澜,“and I promise you’ll pass out in ten seconds.”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这个医生。顶着一张足以迷倒众生的脸,冷静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一座雪山。而现在,他才知道,那座雪山之下,藏着一把干净、锋利、致命的刀,而那把刀,会毫不犹豫地出鞘,冷静得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劫匪终于昏厥,被丢在地上,一地狼藉,玻璃碎片四散,许天星直起身,擦了擦掌心,准备报案处理,却发现顾云来正默默绕到那把掉落的枪边。
顾云来俯身,将枪捡起来,动作干脆利落,他低头检查了一眼,单手卸下弹匣,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将子弹一颗颗拔出,扔进旁边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啪、啪、啪。”金属坠落的声音短促而清脆,在空旷的夜里格外扎耳,确认弹匣清空后,他才将那支空壳的手枪重新合上,顺手塞进了自己的牛仔裤兜里,一气呵成,没有一丝迟疑,动作娴熟,一看就是很熟悉枪的人,许天星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这一切,眼神微顿,“你……很熟练啊。”
顾云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总不能留着让人拿来继续抢劫用吧。”
顾云来靠在破掉的副驾车门上,月光斜斜照在碎玻璃上,像是散落的星辰,许天星就在这散落的星辰旁,低头擦着手,神色如常。
那双刚刚锁住对方喉骨的手,骨节分明,指节泛着红,事手术室里处理伤口的工具,也是训练场上反复打磨的武器,医生的手和武者的手,在这一刻,完美重叠。
顾云来的心跳还没缓过来,却分不清是惊魂未定,还是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太过冲击。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将许天星摸得透彻,冷静又疏离,有时候像一面镜子,映出别人的热烈,却从不让人靠近。但今晚,这面镜子忽然碎了。碎得干脆,碎得带着锋芒。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身上,有他根本不了解的另一面,而那一面,叫人不舍得放手。
“……你这功夫,在哪儿学的?”他开口,语气吊儿郎当,却压不住字里行间那点被挑起的认真。
许天星没抬头,只是检查着那名被制服者的伤势,动作一丝不苟,声音却冷淡得像在读体温报告:“家学渊源。我姥爷开武馆的,杂七杂八都学了点,想着对付医闹也方便。”
说得轻描淡写,像刚才制服一个持枪劫匪,只是顺手处理个不听话的病号。
顾云来怔了怔,忽然就明白了许多之前不解的细节,他出手又准又狠,动作却不循套路,那种狠,是家里代代传下来的,是骨子里的东西。
他看着许天星的背影,忽然笑了一下,眼神渐深,像盯上了什么禁忌又令人上瘾的东西,低声开口:“……你有这身功夫,怎么不早说?”他靠近一步,嗓音含着笑意:“我之前要是真对你动手动脚了,是不是会被你打死?”
许天星这才抬眼看他一眼,表情淡淡的,眼里却有一点难以察觉的光:“打不死你。但让你三五天上不了床,应该没问题。”那句话像钩子,勾着顾云来神经一跳。
他轻轻“啧”了一声,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又让人上瘾的味道,低头笑了,笑里带着几分烧灼:“操……我现在有点想试试。”
他说着,忽然又靠近半步,呼吸贴在许天星的耳侧,热气带着一点点电流,从皮肤渗进去,直击心脏。
许天星微一偏头,躲开,动作不大,只是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过分的亲近,他没有推开顾云来,只是偏头、侧身,目光清冷:“试试前记得签免责声明。”顿了顿,他补了一句,语气平稳:“我可不想急诊室抢自己人。”
夜风吹过,带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却留下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带着火药味的吸引力,像是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