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舒?”孔亦卿轻轻唤了一声。
孟致舒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见。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重现,他努力寻找着每一幕之间的联系,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
孟萍在每次被打时总是会极力护着孟致舒,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能和青春期的少年抗衡。而每当孟致舒想要保护她时,孟萍总是死死地把自己抱在怀里,用身子护着他,或者干脆把他锁在房间里,让他免受伤害。
孟致舒多次想要报警,但母亲总是说“忍忍就过去了”。有一次,他偷偷报了警,警察来了以后却只是口头警告了父亲。而孟萍明知道是孟致舒报的警,但却一口咬定是她做的,还对父亲说:“你有什么冲我来,别碰远远!”
然而,这之后换来的是父亲的变本加厉的暴力行径。所以从那以后,孟致舒再也不敢报警了。
孟萍忍受着长达两年多的家暴,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可能正是因为无力改变现状,孟致舒在被父亲侵犯以后也选择了沉默。
但……不说,就代表她不知道吗?孟致舒十分清楚父亲的德行,他很有可能在母亲面前暴露自己。孟萍或许就是从他嘴里听说了自己被侵犯的事,这才下定决心逃离。
为什么经受了两年家暴都没有做的决定,却在那一天突然有了勇气?是因为他吗?为什么知道以后也没有问他,而是选择独自承受了一切?是为了给他保留尊严吗?
为什么……为什么……孟致舒有太多的没有问出口的为什么,但在此刻终于也知晓了答案。
“我知道为什么了……”孟致舒眼中含着泪,怔怔地抬头,对上孔亦卿担忧的视线,“我知道了……亦卿……”
孔亦卿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但他看见了孟致舒眼里的泪,心中一阵心疼,他轻轻将人揽在怀里,低声问:“知道什么了?”
“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啊……”孟致舒声音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肯定知道我的事了,不然我想不出是什么给了她勇气,带着我逃跑。”
“她为什么要替我隐瞒,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我们两个离开平宁要去哪……”孟致舒哽咽道,“去京都,完全是因为那是最近的一趟火车,她怕他发现……怕他追过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亦卿……你说我怎么这么傻,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孟致舒在孔亦卿面前哭过很多次,但唯独这次,泪水汹涌无法止息。他总是如此,泪水总是为他人的苦难流的更多、更痛。即便前几次他是为自己哭泣,但总是带着一份克制;可当他为别人哭泣时,那份悲伤却如狂风暴雨,席卷一切。
孔亦卿虽然还未完全理清细节,但也大致也能猜出来了,不禁心里也有些触动——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孩子承受无尽的苦难,也可以为了孩子冲破一切桎梏和枷锁。
怀里的人又在颤抖了,孔亦卿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怎么又让人哭了呢?他轻抚着孟致舒背,最后道:“你的母亲……很伟大。”
雪花依然在飘落,仿佛无声地诉说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与勇气,偶有两片落在孟致舒的肩头,像某种温柔的安慰,短暂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