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公园出来,孔亦卿接了个电话。最后孟致舒听见他说:“让我考虑考虑吧,你也知道我好久不打官司了。”
孟致舒听到“官司”,用眼神询问孔亦卿什么事,孔亦卿简单解释了一下。
“袁奕阳是跟我一起开律所的那个朋友,刚才的电话就是他打的。说有个官司想让我帮他打,但是要去京都,我得考虑一下。 ”
孟致舒:“是有什么顾虑吗?”
孔亦卿:“倒也不是,只是……”
孔亦卿突然止了话头,转头一直盯着孟致舒看,孟致舒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孟致舒:“怎么了,盯着我看干嘛?”
孔亦卿:“没什么,走吧带你去别的地方。”
孟致舒:“哦……”
孟致舒和孔亦卿边走边闲聊,孟致舒好奇地问起了孔亦卿以前当律师的事。
孟致舒:“你是民事诉讼律师还是刑事诉讼律师。”
孔亦卿:“民事的,主要接情感纠纷的案子,我一般是诉讼离婚案里女方的代理人。”
这个回答包含的信息量很大,孟致舒不由得有些多想。离婚案……那岂不是见过很多婚姻的悲剧了,那对爱情是不是也是悲观主义呢?他又联想到孔亦卿现在还是单身,不禁落实了自己的想法。
但其实孟致舒想错了,孔亦卿是打过很多离婚官司,但这不代表他对爱情是悲观的,恰恰相反,他的爱情观反而过于理想化。孔亦卿一直觉得真正的伴侣不止要生理上的喜欢更要心灵上的契合,他相信缘分和感觉,也注重人品和性格。在遇见孟致舒以前,他不认为有人能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他宁愿一直一个人,也不愿投入到一段没有意义的感情中去。
真正对爱情悲观的恐怕是孟致舒自己,他虽然敢于正视自己对孔亦卿的感情,但也仅限于此了。在母亲不幸的婚姻中,他既是见证者,也是受害者。童年的经历在积年累月中筑起了一座名叫“自卑”的高墙,它隔绝了孟致舒有关爱情的一切念头。
孟致舒沉默了良久,最后道:“你接手的案子是不是最后都打赢了?”
孔亦卿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帮我的委托人争取应有的权利。让那些类似‘两年家暴16次的男性最后被判11年’的判决结果变得再公正一点。”
“11年,这个数字或许是法院所认为的公正判决结果,但身为旁观者,公平与否,人人心中都有定数。在我心里,11年太短了,远远不够。我想让11年变成21年,乃至更久,但我的力量太渺小了,我做不到。”
孟致舒从未听孔亦卿讲过他当律师时候的事,也从来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孔亦卿。他虽然嘴角还挂着笑,但早已垂下眼眸,温柔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孔亦卿叹道:“每场官司打完,我的委托人对我表示感谢的时候,她们的表情都不一样,有哭着的,有笑着的,但更多的是妥协和释然。她们本有权利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但在她们眼里仅是成功离婚就已成了奢望。”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但即便我身为法律工作者也无能改变,我能帮助的人终究是有限的,但婚姻里的受害者是无限的……”
孟致舒好像大概能猜到孔亦卿为什么最后不当律师了,如果连法律的公正都有了偏颇,那法律工作者心里的公正还有什么意义。
孟致舒喃喃道:“胜诉对受害者来说是真正的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