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才一顿饭吃得憋屈,吐槽没得到拥护和支持,他几分钟就把盘里的饭吃完了,瓮声瓮气地说:“我俩先走了,还得给袁满带饭,安慰安慰这小子脆弱的小心灵。”
沈知行闻声点头,盯着何才他们离开的背影,沉默地戳了戳盘里的菜,随后放下筷子,百无聊赖地靠着椅背。
江远扫了他一眼,直接问:“想说什么?”
?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说?
沈知行低头看着餐盘里没吃几口反被戳成粥的茄子,暗暗发誓自己下次一定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
“你快点吃,”他抽了张纸巾擦嘴,催促道,“吃完再说。”
以前是倾听而不去评判,想说的观点都埋在心底,不管班里发生什么,他都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和自己无关的不掺合,更不会表明立场。
为什么会下意识想向江远倾诉?
沈知行觉得自己肯定疯了。
江远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放进兜里,端起餐盘说:“走吧。”
沈知行麻利地跟在江远身后,看着他掀起食堂的门帘,侧身等自己。
江远胳膊长腿也长,只站着不动也能吸引很多人的注意。
某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在别人眼里赏心悦目。
薄雪又覆盖在刚铲完的小路上,沈知行用手拽着衣领,试图挡住钻进羽绒服的风。
“你以前,”沈知行停顿了一下,“见过这样的老师吗?”
“没有。”
江远回答得很快,两人羽绒服下摆时不时碰到一起,沈知行听得格外清晰。
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沈知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告诉江远:“我也没见过。”
“基本跟张春河说得差不多,她本来不教我们,这是她第一次带特优班。”
往教学楼方向去的人很少,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踩在雪上的声音。
沈知行盯着脚下,叹了口气:“她上课几乎不备课,抄上题的答案直接讲,其实如果她能力足够完全没问题,但事实恰好相反——”
“难题一讲就没思路,必须得在同学的提示下往黑板上写,我还记得有一次她对着黑板想了二十分钟,熬到下课她说回去仔细研究,但最后也没反馈。”
跨过一个雪包,沈知行继续说:“大家对她的抵触不是无缘无故,她从不向内观自己,反而指责我们不尊重她。”
“哎,”沈知行突然问江远,“我这么说是不是太武断了?”
手背不经意擦过江远的袖子,沈知行默默塞回口袋里。
就在沈知行想生硬地换个话题的时候,他听见江远说:“不会。”
沈知行抬眼看向他。
“就像高考筛选不出学生的人品,成绩好并不代表这个人有基本的做人底线,成为老师也不意味着他们具备一个好老师的能力和修养。”
“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被尊重和欣赏,”江远顿了顿,语气平淡却认真,“因为那些人不配。”
江远的声音落在耳边,沈知行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在某个瞬间,自己也能同样感受到他人——
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感受到他的心。
离谱的想法源于强烈的联结和共鸣,沈知行没有办法做到忽视事实。
曾经尝试深藏起来的诸多念头被江远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就像是他一个人独自赶了很久的路,内心的触动无处倾诉,转头却发现身边有同路人,对方平静地告诉他自己也是如此。
在江远面前,他忍不住倾诉。
这太荒唐了。
沈知行肩膀过于紧绷,一阵风吹歪了帽子,他伸手把滑落的帽子拉正,轻声回应:“我同意。”
飞雪不停,洋洋洒洒地落入沉寂。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隐秘生长,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扎根发芽。
沈知行的胳膊又不小心碰到了江远,但这次他却没有刻意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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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一共两个小时,班里一半学生都没回家,大家掐着点吃完饭,留出充足的午睡时间。
沈知行回头示意江远,两人放轻步子从后门绕了进去。
可怜的袁满还在躺尸,何才给他带的饭扔在桌沿,他绝望地盯着窗外,等待下午老李狂风骤雨般的审判。
班里出奇的安静,江远没做题,他把下午上课需要的题摆在桌边,抬手环在脑后,侧过脸闭上了眼。
太静了。
沈知行盯着江远瘦而长的手指,自己桌上摊着一张英语卷子,短文里的单词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读不明白。
他动了动指节,合上英语卷子。
困。
上课铃嗡地响了,沈知行猛然睁眼,他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额角正抵着桌沿,脖子僵得他难受。
江远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低声提醒他:“醒了。”
沈知行打了哈欠,揉着脖颈抬头看了看挂钟,李斌刚进班,这会儿正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扫视着教室的各个角落。
班里同学大气儿连都不敢喘,怂怂地闷头刷题。
李斌看了一圈,沉着脸说:“下午上自习,按班顺序分区域去楼下扫雪,表格给班长了,一会儿值日小组听陶雨涵的安排下楼,都不许吵。”
众人松了口气,没收拾完纸笔又听李斌说:“何才和袁满留下。”
他顺着过道走到江远旁边,语气缓和了点儿:“你跟着沈知行,去他那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