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念俱灰地交上答题卡,沈知行在心里估计这次应该不用再恍惚了,因为自己选择题可能真都做错了。
早上的那点小庆幸全被沮丧冲散了,情绪影响一整天的状态,他差点考不下去。
直到考完英语回班,沈知行满脑子想的都是——去他妈的吧,老子要回家睡觉。
李斌不放他走,强制让他对完答案,下了这节自习再回家。
多媒体屏幕上轮换全科的答案,教室前面讨论地热火朝天,沈知行接着趴桌,眉眼低垂敛起情绪。
他对正确答案不感兴趣,更不想估分看自己考成什么鬼样,只想回去睡个好觉,安慰自己第二天又能看见新的太阳。
“沈哥!”袁满挪完桌子,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笑着说:“快别闭眼装睡了,这周六我生日,咱们晚上下馆子去,就当乐呵乐呵,别拒绝我啊。”
沈知行睁开眼,应了一声。
他有时候真佩服袁满的心理素质,不管被考试摧残成什么样都能笑得出来。
“远哥远哥,”袁满又拧过头问:“你也来行不?就当跟大家认识一下了。”
沈知行侧过头,眯着眼观察江远的反应。
某人的视线太过于刻意,江远瞥了一眼趴着装死的沈同学,微微点头:“好。”
袁满非常满意,一拍手说:“到时候微信等我发位置昂。”
沈知行重新闭上眼,看上去和周围忙着对答案的同学格格不入。
“下课请假吗?”
江远的声音很低,只有沈知行能听见。
沈知行露出半边脸,轻哼一声表示默认。
身侧的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上的答案,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来考得好还是不好,英语答案抄在黑板上,江远用红笔在完形填空底下打了个叉,合上卷子从桌洞里拿出数学练习册。
平常他们班考完试,大家的状态充分体现了生物课上老苏反复强调的“多样性”。
小部分奇葩错的题一概不论,对了一道难题恨不得拎着卷子转个360度的圈,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做对了;还有一部分人考完垂头丧气,满脸苦大仇深,整个人巴不得离学校越远越好。
沈知行属于后者。
考完试学不下去成了大家的通病,沈知行也不例外。
像江远这么情绪稳定,能够面不改色地对完答案接着学习的人简直堪称稀有,再搭配其万年不变的冷脸属性,沈知行觉得此人的人机感着实恐怖。
靠窗寒意重,沈知行抬手拉上窗帘,一道题也不想做,他干脆随便摆了张卷子,头枕在臂弯里盯着手心发呆,细密的纹路被灯照得格外清晰,他翻过手掌,目光落在中指指节上磨出来的薄茧。
说来可笑,以前他一直把这些印记当成努力的勋章。
可如今开始审视怀疑自己的也是他。
卷子上的题穿过指缝映入视线,成绩像横亘在他和未来之间难以跨越的沟壑,努力的价值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沈知行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走下去,熬过眼前枯燥乏味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默默收回手瞟了一眼挂钟。
等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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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请假成了惯例,老李没怎么拿这个事卡沈知行,签完假条让他赶紧滚蛋。
顺利请完假,沈知行一身轻松,揣着假条回教室拿书包。
拉上书包拉链,沈知行把书包甩到肩上,余光注意到江远跟着他起身。
“你要跟我一起走?”沈知行停下脚步,回头问了句。
“可以吗?”江远扣上卫衣帽子,轻轻往下按了按衣领,眼神好像在询问对方的意见。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沈知行嗤地笑了一声,他让出左边的位置,“走吧。”
傍晚天黑得早,残阳仅剩一角。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校园里的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知行步子迈得很大,江远跟在他旁边,双手随意放在兜里。
找话题聊天一直都不是沈知行擅长的事,两人沉默着走了半天,他才生硬地开口:“你还要输几天液?”
“今天最后一天。”
沈知行“哦”了一声,继续问:“怎么去?”
“打车,节省时间。”
“确实,”沈知行点点头,“我走着回家了,离得不算远。”
江远偏过头问:“你家在哪?”
沈知行伸手指了指远处南面的高层:“过了大桥再走五六分钟就到了,在北苑府。”
身旁的人步子一顿,明显愣了几秒,沈知行很少见到他这样,皱眉问道:“怎么了?”
江远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极其细微的弧度,不留意很容易就被忽视。
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他垂眸告诉沈知行:“我家也要搬进北苑府,10号楼。”
“这么巧?!”沈知行侧过身,语气有点儿惊讶,“我家在9号楼。”
江远没继续说下去,他换了个话题,目光平静:“你很看重这次成绩?”
“你这话题转得比我突兀多了,”沈知行尬笑了一声,他一脚踢开前面的石块,“没有一个高三学生不在乎成绩的。”
“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大家都差不多。”
“你在逃避。”
回应江远的是一阵沉默。
沈知行不知道为什么江远要扯到学习上来,考都考完了,与其越想越痛苦,还不如把这些都抛在脑后。
“你应该清楚,”沈知行扯了一把书包带,“任何人都无法真正共情他人。”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以前我试着去面对,不管考成什么狗样我都接受,老李劝我,我爸我妈也开导我,说‘高中就这样,坚持下去就好了’,他们总强调善始善终,开了个好头就必须有个好的结尾。”
“可是,”沈知行摇摇头,语气里全是自嘲,“重复不断的跌倒让人遍体鳞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这条路上看到所谓光亮,很多人是在一片黑暗中靠着不存在的虚妄往前走的,包括我。”
他向门口值班室的老师出示完假条,转身对身后的江远招了招手,语气平淡:“走了。”
月考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