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烛火摇曳,给李挐云漆黑的眸子里也点了一盏灯。
经过了一整日漫长的等待,何家的铺子外仍排着一眼望不到尾的队伍,人群中几度出现过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急躁不安,有人提出质疑,但碍于持刀官兵们的威势,到底不敢大声喧闹。
何典吏派人在沿街的铺子门口都挂上灯笼,但队伍太长,何家库存再多,一时竟也凑不齐那么些数目的灯笼出来。
人群里有沿街做生意的,主动提出从自家库房里取出灯笼挂上,也有住的近些的,取了家里的煤油灯来,一时长街灯火如昼,跃腾的火光照到每个人头顶,在黑暗中劈开一道光亮。
“何大人,听闻坐诊的是位女医者,她能救得了我们性命吗?”有人壮起胆子询问。
此言一出,众人都齐刷刷地抬头,望向站在檐下的何典吏,怀着希冀等待他的回答。
何典吏此刻正忧心着旁的事情,见这些人都到了这份上,竟还有心思质疑郎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回道:“你若不放心,大可回家去,别耽误了后面的人。”
提问的人被驳了面子,当即就低下头来,昏暗的夜色中也能看得见他脸颊涨红。围在周围的人也噤了声,不敢再言语,生怕得罪了这位何大人,被赶回家去。
林向春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晓这些人为什么问出这话,不光是当今世上女医越来越少,医术深浅还未可知。更是前几日众人迷茫无助,走投无路,如今好容易看见一丁点儿希望,反倒是不确定了,不敢往前迈步子。
他们问这话,要的并非一个准确的答复,而是有人能鼓舞肯定他们。
“想来大家都知道,郭郎中是城中医术最高深的人,郭夫人跟从他行医十余年,早将他的本事学了来,自然是能妙手回春。”林向春声音铿锵有力,振奋人心,“且此前神威大将军夫人便是经她诊疗后痊愈的,更别说咱们何典吏的母亲也是由她照料的,郭夫人能耐几何,诸位可想而知。”
凝结的气氛被化解,众人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面上不由得浮出几分喜色,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太好了,咱们有救了。”
“别看她虽是个妇人,但本事却不输城中其他医者。”
“这得多亏何夫人与何典吏啊,何家都是大善人!”
见众人被安抚,何典吏挑了眉,看向台阶下的林向春,恰巧他也抬眼望着他,二人对视片刻,彼此露出一个默契的笑。
何家铺子这边如火如荼,县令府中的何小妹也不得歇息。
傍晚时分,何家管事的便派人来报,说有几味药库存将尽,最多撑不过明日清晨。
若是彼时再得不到补足,有医无药,只怕城中百姓失望之下,还要闹出些事端来。
何小妹将手中的信件随意折起,扔在桌上。
上头是何官人今日来的信,只说时间太急,需得三五日才能凑足首批药材,叫她再想办法拖延几日。
落日余晖与愁绪一并袭上眉梢,给女人清丽的面容更添几分韵味。
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陈县令今日没来院里与她一并用饭,她白日里只顾着忙碌,也没派人去请。
到了现在,晚风吹过,外头的柳絮飘进院子,何小妹一时不胜凉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