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脸,笑容映照在光线下,很是晃眼。
“我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兰愣了一瞬,也笑了。
"我来帮忙摆盘吧。"
她轻声道,指尖不经意碰到他递来的盘子。两人的手在雾气腾升的厨房内相触,却谁都没有急着移开。
“游轮上的事…有给你添麻烦吗?”
她没有加主语,但他知道她问的是谁。
“没有。”
他摇头,顿了顿,又补充:"琴酒最近自顾不暇,为了保住地位已经将矛头转向了FBI,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把目光放到你身上。"
兰惊讶抬眸,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组织的事。
"但是……"他的声音沉了几分,"还是要小心。"
"我知道。"兰认真点头。
咖喱在锅中咕嘟作响,安室透转身,手法娴熟地将咖喱装盘。
"那部电影拍得怎么样了?"
"快杀青了。”
"吻戏也拍完了?"他状似随意地问,手中的勺子却在瓷盘上磕出声响。
兰脸颊瞬间染上绯色:"只是借位而已。"她小声辩解,"这场戏明天才拍,本来今晚是想让爸爸……”
话音戛然而止,她懊恼地咬住下唇。
安室透将最后一勺咖喱盛入盘中,转身时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需要帮忙练习吗?"
兰咬着下唇没说话,耳尖却已悄悄泛红。
没拒绝就是默认了。
他眼中染上笑意,“先吃饭吧,吃完我陪你练习。”
晚餐在微妙的氛围中进行完毕。
饭后,安室透利落地收拾餐具,兰则细心地擦拭着料理台,又给哈罗的水盆换了新鲜的水。白色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兰从包里取出剧本时,安室透也正好从厨房出来。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汽,自然地在兰身旁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咖喱香气。
"是场什么样的戏?"
"就是男女主角在毕业前夕的告别戏。"
她指着剧本上的一处标记点:"导演说要表现出青涩又克制的情感。"
兰正在拍的这部电影名叫《终章与序曲》,讲述了一段跨越十年的遗憾爱情故事。
女主角羽生千夏是一位天才钢琴家。学生时代的她是校园里的优等生,也是最耀眼的存在。她温柔、知性、优雅、成绩名列前茅,前途可谓一片光明。男主角雾岛隼人则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问题学生”,打架、逃课,成绩垫底,和羽生千夏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连早课都会缺席的问题学生,却总会准时出现在音乐教室的后门,安静听完最后一个音符。千夏也在隼人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对这个不良少年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毕业前夕,千夏鼓起勇气向隼人表白,却被他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理由而拒绝。
就这样,千夏的少女心事在北海道的最后一场雪中落下了帷幕。
十年后,千夏已成为备受瞩目的钢琴家,而隼人则隐藏身份,成为了一名卧底警察。两人在一场慈善音乐会上意外重逢。千夏被卷入了一起危险事件,隼人出手相救,却刻意回避相认,千夏则再次鼓起勇气。两人在危险与谎言中重新靠近,隼人终于不再逃避,可命运却一再作弄。他接到新的卧底任务,临行前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听完那首曲子。”
然而,他再也没能回来。
剧的最后,千夏在空荡的音乐厅里,独自弹奏了那首专门为他而做的曲子——
《终章与序曲》。
“前半段是青涩的校园回忆,中段是重逢后的挣扎与悸动,而最终章……却永远停在了最盛大的高潮前,只剩一个未完成的休止符。”
兰轻声和他解释着剧情。
她大约是共情力太强,不过只是说了故事梗概眼尾便泛起了红。
安室透轻捻指腹,在听到男主是“卧底警察”最后因执行任务而没有回来时,尾指轻动了下。
"是个……很真实也很遗憾的故事。"
他拿出手帕递过去,“所以你明天拍摄的,就是少年时代最后那场分别戏?”
兰点点头,“本来原定的剧本是隼人拒绝后就转身离开,但导演觉得这样少了一些情感张力,所以又加了一场。“
她指尖划过页面,“千夏被拒绝后不肯放弃,于是隼人…就故意表现得很轻浮,说了些伤人的话。”
“很合理的改动。”
安室透翻动着剧本,"千夏表面温柔,骨子里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坚韧。而隼人……"他的指尖在某页台词上停顿了一下,"看似张扬不羁,在感情上却比谁都怯懦。"
兰注意到他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透过剧本看到了什么。
"年少时的自卑让他选择逃避。"安室透的声音渐渐低沉,声音里却带着专业的冷静分析,"成年后的身份又让他不得不隐瞒。"他轻轻合上剧本,"有些人...注定要活在阴影里。"
哈罗不知何时蹭到他的脚边,安室透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温和表情。
"不过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理解,小兰对角色的解读应该更准确。单就剧本来看,这个女主角确实很适合你,难怪导演会要求加这样一场戏。"
兰面色羞赫,刚想说话,安室透却已起身,在灯光下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正好笼罩在兰身上。
"那么……"
男人声音忽然带上了几分剧本中隼人的轻佻,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就从隼人表现轻浮这里开始对戏,可以吗?"
"可、可以..."兰下意识站起身。
安室透却突然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又逼退回到沙发上。
"你以为我喜欢你?"
男人声音压得极低,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仿佛一瞬间化作那个张扬不羁的少年。兰能感觉到他撑在沙发上的手臂肌肉绷紧的弧度,以及——
那只突然抚上她颈侧的手指。
"优等生小姐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指尖在她动脉处轻轻摩挲,带着令人战栗的精准。
兰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剧本从她膝头滑落,发出"啪"的一声。
安室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他朝她缓缓靠近,呼吸都近在咫尺。
即使知道只是对戏,即使知道接下来的吻只是错位,兰此刻却还是不免觉得紧张。
他的唇在距离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这个角度,兰能看清他灰蓝色虹膜上细碎的纹路,以及那里面正在褪去的戏谑,逐渐浮现的,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像你这样的…"他声音突然哑了几分,拇指无意识地蹭过她下巴,"乖乖女……"
剧本里隼人该说的后半句台词迟迟没有出口。
兰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被他扣住,指尖被迫贴在他跳动的脉搏上。两颗心脏的节奏透过相触的皮肤互相传递,快得惊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夜色已深,窗外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的雪片在玻璃上凝结。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墙面上,暧昧地交叠在一起。
兰不自觉闭上眼,耳畔却传来一声低笑。
"小兰知道怎么识破伪装吗?"
她蓦地睁眼,困惑地对上那双灰蓝色眼眸。
男人眼中此刻正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像是雪夜里跳动的火焰,引诱人不断靠近。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
安室透反手扣住她手腕,指腹摩挲着她的脉搏。窗外雪落无声,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呼吸的节奏…"他声音很轻,“瞳孔的变化…”拇指轻划过她手腕内侧,气息越靠越近。
"眨眼的频率,还有……"
兰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
"太快了。"他突然低语。
她眨动的眼睫瞬间停住。
"我说的是心跳。"
他嘴角勾起弧度,骤然倾身。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唇上,比预想中要温暖得多。
这不是借位,不是演戏,而是真真切切的触碰。
兰指尖下意识蜷缩,却被他更用力地扣住手腕,将她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心口。
那里,心跳比刚才还要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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