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发现近来朝臣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为了不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扶苏求了父亲,想出宫去韩非家中坐坐,好能暂且避开他们。
嬴政听罢,却是很热情地建议道:“正好月末了,你跟着蒙华去他家玩,不是更好?”
“蒙武将军看我的眼神也挺奇怪,我不想去。”扶苏拒绝。
蒙恬和蒙毅这两个与扶苏常接触的还好,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但蒙武就不同了,他们家一脉相承的嘴严,大公子如何,两个儿子根本不会同老父亲八卦,是以蒙武对扶苏的大部分了解,竟然是来自孙儿蒙华——这小子倒知道保密制瓷制冰这样的大事,但很多小事,他嘴一秃噜,就都露出来了。
嬴政没忍住笑了两声。
扶苏埋怨地瞧着父亲:“阿父——”
朝臣们近来如此奇怪,概因这一个月以来,扶苏总是跟着父亲处理政务,偶然间在父亲的询问下,他也会发表一二意见。
起初,在大王身边看到大公子时,朝臣们心中只觉万般无奈,大王真的太宠儿子了,就算要大公子参与朝政,怎么也得再过个七八年吧?这会儿让他跟在身边,那不是添乱么!
过了几日,朝臣们倒是不再无奈了,因为大公子是个很安静乖巧的孩子,不会吵闹,廷议时,大公子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为大王倒茶,丝毫妨碍不到他们与大王议事。
这甚至让朝臣们心里泛起了嘀咕,不是,同样是六岁的孩子,他们家里的怎么就是另一个模样?又吵又闹,还不好好学习。他们难道没有请老师教导吗?同样是孩子,就算王家的格外出类拔萃些,倒也不至于差别如此大吧?
后来,不知道是谁悄悄提起,大公子母亲早逝,祖母就不用提了,应该是大王亲自教的,他们的孩子呢,在祖母和母亲怀中娇宠着长大……
难道这就是被祖母和母亲溺爱的孩子与父亲教养孩子的不同?
就在朝臣们跃跃欲试,打算回家亲自教导孩子时,大王突发奇想地向大公子问了一个朝政上的问题,大公子对答如流。
朝臣们不以为意,这肯定是提前排练好的,大王又为他儿子刷脸面呢!
可这样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时间长了,大王允许朝臣们与大公子对答,他竟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朝臣们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道大王不是故意给他儿子造势,大公子……他真也得了神仙教导啊?
朝臣们都想起了去年这个传闻,兴许八成大概难不成……真不是大王提前教了大公子,而是大公子本身就胸有丘壑?
在这样近乎确定的猜测中,朝臣们都眼巴巴瞧着扶苏,想同他说上话,以此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然而,嬴政却在这时踩了刹车,廷议时,他又不许朝臣们随意询问扶苏了。
这也就是扶苏为什么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天天被十几双眼睛盯着,谁能受得住啊!
但嬴政当然不是故意难为扶苏,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寡人的儿子,难道是谁想考就能考的吗?现在知道寡人的儿子天纵奇才无人能及了?不是先前半信半疑那会儿了?就让他们望眼欲穿抓心挠肝去罢!
扶苏很感激父亲的疼爱,但他也很受不了朝臣们的眼神,就想着先躲一阵,等他们正常了,自己再见人。
韩非那里就是个很好的去处,他离群索居,也没有秦臣会去拜访他,真是再安静不过了。
嬴政拍拍长子的头,安慰道:“让人瞧两眼罢了,寡人不是日日被人盯着,也没觉得如何。”
扶苏有气无力道:“阿父,面君他们是不敢直视的,您哪里被人盯着了?而且您坐的高,分明是他们有点儿小动作,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嬴政瞧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软地笑道:“行,让你躲两天,你想去韩非家,那就去罢。”
扶苏立即恢复了精神:“多谢阿父!”
“不过别待太久了,日落前要回来。”嬴政又道,“还有,韩非的病如何了?寡人倒是许久未问过了。”
扶苏道:“医官说,韩先生的病已经痊愈了,精神也不错,只是不爱出门,不想见人,好在我送信过去,他还是愿意回复的,我想就由着他如此罢,别的事……且等日后再说。”
他们的通信嬴政看过,的确大有裨益,而且在两人的交锋中,他儿子并没有落在下风。所以,对此嬴政并未出言阻止过。
韩非的确是有才之人,既能为嬴政所用,他不在意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
不过,扶苏出宫的行程最终却没有成行,因为一个墨家弟子来到了咸阳。
自从嬴政下了王令,各郡县都悄悄探寻着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墨家弟子,但墨家弟子好找,能为大王所用的却不大好找。
这一个之所以被请到咸阳来,是因为他的确有经过验证的真才实学,并且他对于推广墨家那套“仁政”并不太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