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没见过这么犟的人,这是污染爆发后第一个有意识地猜出他们在做什么的人,他又回想起了被他摔在办公桌上的报告,这个年轻人不知身份不知来历,堪称迅疾地集结了一大批人着手重建灾区,不知道是靠什么。
那份报告结尾还附了一张卫星监测下的各区域污染物指标,原本算是重灾区的地方指标居然在慢慢的消退。
加里有些不解地凑近这个年轻人的脸,蓝周甚至有种错觉这人马上要贴上来了。随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想说吗?我们沃托尊重每个人的人权,就算是俘虏也一样......”蓝周余光能看到那人的嘴角咧得很明显,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你......”
“当然,听说你手下有一位曾经的沃托的战士,不久前刚去了沦陷区?”
“你!”蓝周听到这个开头就暴起,随即被加里一根手指抵住了嘴唇:“别着急嘛,我的人刚传回来新的消息,或许还有你想不到的惊喜呢?”
蓝周眼睁睁地看着加里后退半个身位,从天花板上降下的显示屏隔开了两人的对视。蓝周顿了一下,不情愿地把视线落在屏幕上,瞳孔立刻极速张大。
一天前夜
卜姗拉着阮姳挤进夹缝中,心惊胆战地听外面巡逻机器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大气都不敢出。
黑暗中卜姗能感觉到阮姳的手指有些颤抖,但放到一半又用力抓住了她。两人挤在极度狭窄的夹缝中,每一寸相近的肌肤都紧紧相连,卜姗有些慌张地感受着身侧微凉的气息,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接下来怎么办......能把分析台捡回来吗?”阮姳尽力把声音压低,但因为气息不稳尾音在止不住地颤。
卜姗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身侧女孩的气息在她脑中盘亘,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听着,我觉得这里在那些难民离开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既然来了就尽量把所有事情都搞清楚,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卜姗顿了一口气,像是在对着冥冥之中的某个神许诺:“我们会把任阳冰活着带回去,会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会活着回去的。”
半小时后,两个女孩状似慌不择路地闯进了中心大楼,在外围巡逻的机器人忠实地记录到这一场面,同步到了沃托,加里的办公桌上。
匍一进入大楼,阮姳面前就是一片黑暗。外面熹微的月光像是被完全隔绝,阮姳适应了半天才敢松开卜姗的手自己走。
稍微往里走了两步,卜姗就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反常。嘴上说得自信,卜姗自己也是有点怕的,脚步愈加迟缓起来。
“姐姐,我在这里。”
寂静而空旷的空间里,阮姳的声音突然响起,听得卜姗一激灵,同时大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刚刚在她身边,声音颤抖的那个人。
“欸......这里为什么有水啊?”阮姳声音有些迟疑,卜姗已经迅速地靠到她这边,两人在完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一起踏进了这扇门。
蔓延到腰部的积水很反常地没有一丝异味,卜姗扒拉了一下水底的沉积物,翻出了一只熟悉的鞋子。
两人惊悚地对视了一眼。
如果她们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似乎是当初任阳冰走的时候穿的那种鞋子。
阮姳的呼吸滞涩,有些僵硬地开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毕竟只是一只鞋子?”
说到最后连自己的语气都带上一点怀疑。
谁知卜姗突然笑了起来,深深地看了阮姳一眼:“我相信你。”
一路无话。
再往大楼深处走,积水越来越深。因着阮姳的眼神卜姗一边走一边捞水底,逐渐凑齐了衣服,包,乃至任阳冰的铭牌。
捞到最后,连来着就是想救人的阮姳都累了,最后一段路几乎是被卜姗扯着走的。终于踏过了积水地,阮姳疲惫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拖着下巴看卜姗在打捞最后一块水域。
她为什么这么坚定,像是一块石头一样。
卜姗感觉到那长久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干活之余朝阮姳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安静的房间中只有卜姗枝条搅动水面的声音。
许久,阮姳很突兀地出声:“如果任阳冰真的死了,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