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进来,蓝周就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无数小洞口。眼下别无他法蓝周直接拽着两人钻进去,爬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这时候再回头,那处发光的洞穴已经缩成只剩一个小点,微微的荧光透过黑暗传过来,在刚刚的惊心动魄之后却意外地让人心安。三人惊魂未定,均是撑着墙在大喘气。蓝周本就没有完全恢复体力,手指都有些痉挛,强撑着去包里摸通讯手环。
宫永城在他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简易的频道通讯。这件事其实还得益于张思远,离开废墟那天他迟了两个多小时才赶上大部队,就是去收拾了所有能找到的手环。这算是当代的人们因果最深的物件了,以至于死后依旧能收到手环里的消息。宫永城以此为基把蓝周和卜姗的手环也兼容进来,成为一个单向的通讯工具——不是生理意义上的活物就这点不好,他们的手环只能收,暂时找不到办法反向传。
蓝周那边通讯已经接通了,饶是这么狼狈的状况蓝周的语气都是沉静的:“我们被困住了,县中心那棵树底下有古怪.......”
话还没说完,甬道里又是一阵天崩地陷,道口石块哗啦往下落,躲闪不及间蓝周捱了好几下。这时候再看过去,温柔的紫色荧光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堵在洞口的是那个怪物的眼睛。
说是眼睛其实是蓝周的猜测,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和正常生物的“眼睛”搭不上什么边,浑黄的眼翳遮住了大部分的眼眶,从边边角角的空隙中透出来的血红眼珠更是让人心惊,几乎是每隔一秒就换一只眼睛,蓝周都能想象到怪物的头在洞外不停翻转的样子。
要不是蓝周自认为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真的会以为是现实版旱魃。
洞口慢慢地塌陷,怪物凸起的巨大眼睛离几人越来越近,三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甬道里面缩,蓝周又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来一只防风火机,啪的一声点着了。
微弱的火光划开黑暗,颤颤巍巍的,幽暗的光照不亮全脸,三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脸上的光影晃悠。
“至少这里是有氧气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往下面走。”
蓝周最先下了结论。
卜姗只是点点头。即便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卜姗也像是信徒一般无条件追随着蓝周。宫永城捏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才说:“继续往下的话并不能保证我们安全,我的意见是在原地不动。”
只听了个开头蓝周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宫永城有种错觉蓝周好像透过表象看透了自己皮囊下的所有意味,这种完全的无法掩饰但凡换个人来第一反应是远离,但宫永城向蓝周那边又走了两步。
这人身上的侵略气息实在是太强了,卜姗站在旁边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哪怕她已经承认宫永城是她的朋友了。而相反的是蓝周一步没动,微微抬了抬下巴直视宫永城,利落的侧脸映在身后的墙上,影影绰绰,是无声的惊心动魄。
蓝周被拢在墙上剪影的阴影中,头发遮掩下的脸像白瓷一样,从这个角度看宫永城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湿淋淋的,看得宫永城呼吸窒了一瞬,脑袋里打了好几遍腹稿的词忘光了。
这种时候的蓝周完全是一个读心大师了,只是轻飘飘一眼就把宫永城定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偏偏自己还装作不知,公事公办:“继续,我听听你的理由。”
事实上卜姗鼓起勇气往宫永城那边看了一下,宫永城明显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了,这种时候还有谁能有心思讨论这个啊。卜姗看着蓝周轻而易举就把宫永城的大脑都勾走了,不无幸灾乐祸。
紧接着就是漫长的路途。这些地下甬道完全没有规律,走着走着还能截断另一条道。
三选一的路口只能靠运气了。
也,不完全是。
在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往下走的那个拐角,蓝周一直安静的右眼毫无征兆地狂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蓝周从来没信过这些东西。视野从模糊逐渐变清晰,一直被蓝周忽视的线索也缓缓浮上水面。
再下一个转角,蓝周指了指一个方向:“这边。”
把在用能力投骰子的卜姗和宫永城吓了一跳。
可能是因为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太过于震惊了,蓝周难得地露出一点羞赧,指指自己的右眼:“我能看到浮在空中的,嗯,命理学中称之为因果线的东西。”
说完蓝周其实是有点紧张的。小时候他对大人说自己能看见半空中的鬼魂,被痛批了一顿教育他不要瞎想,一贯游刃有余的蓝周这种时候却头不自觉地看向脚尖,宫永城瞳孔一缩,这太像是刻板行为了。
的确如此,蓝周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两人,这句话好像把他所有的勇气都耗光了,只能静候审判。
殊不知他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判词,而是先等到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宫永城蓄意吓他,那种彻骨的凉意至今难忘,而这个拥抱,
这个拥抱也将毕生难忘吧,蓝周想。这温柔地不像他的作风了,大概是竭力把自己身上的鬼气收敛好,这个怀抱只是一点点凉,像是在初冬的风中等人之后身上沾上的凉味。
他等这个拥抱等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