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七靠着他开口说的话却是质问:“谁让你来的?”
傅岓握着他手紧了紧。
他眼眶发酸,半响也不应顾七的话,过了许久,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声音哽咽,带有怒气和委屈:“谁让我来?顾南筠,我要是不来,你会怎么样?我要是再晚一点你是不是就……”
说到最后,傅岓声音又弱了下去,他真的不敢想象,要是他再晚到一点,要是顾七落在了黎族人的手里……那他是不是就见不到顾七了。
顾七也被他这个样子弄得心头软,他收了眼里的冰冷,抬手替傅岓擦眼泪,哑着声音温声说:“没怪你,别哭了。”
傅岓也嫌弃自己,自从跟顾七互通心意后,他似乎变得越来越矫情了。
傅岓极力压制着,才勉强忍住了眼泪。
见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顾七才说:“帮我把段扬叫进来。”
傅岓也没再说说什么,朝着帐篷外喊了一声段扬,随后段扬便进来了。
段扬进来的第一眼,就是看见自家主上靠在傅岓的怀里,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主上,您的身体……”,他犹豫开口。
“无碍。”,顾七淡淡地回了他一句,又接着问:“方浔呢?”
这次,段扬却是面露疑色,他把目光投向傅岓:“方浔?”
傅岓这才想起来,当时方浔和他分开,明明说的是要来找段扬他们,可从他见到段扬他们开始,他好像并没有见过方浔。
“他不是来找你们吗?”,傅岓疑惑。
“找我们?”,段扬也更加疑惑了。
顾七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头紧锁,心里已经生出了一阵寒意。
“你们何时传来的捷报?”,他冷着声音问段扬。
段扬想了想,沉声道:“卯时。”
卯时……顾七心中一颤,卯时传的信,而他们却收到了寅时到的信。
而此时应该在这里的方浔,却不在。
顾七感到一阵眩晕,他拉着傅岓的那只手收紧了些,对段扬说:“行了,你先出去吧。”
等到段扬出去后,傅岓才开了口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傅岓有种不好的预感和猜测,可他不敢相信。
顾七抿着唇,没说话。
哪有什么变故,这是有人预谋已久,心里生出一阵的凄凉。
良久,傅岓才听见顾七沉沉地声音,听不出波澜,却让他心头一怔,他听见顾七说:“谭同景,走了。”
谭同景走了。
清关城最后的送行真的成了最后。
傅岓沉默,只是把顾七抱得更紧了些。他们都像是在这尘世间独自行走的人,总是面临着猝不及防的相遇,最后又匆匆一别,而有的人留在了寒夜里,再没回来过。
顾七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所以醒来后没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傅岓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后,出了营帐。
段扬和程沐还守在外面,傅岓看见他们,朝段扬说了句:“我有事跟你说。”
程沐拉着脸,看他们走远了。
边关天气已经很冷了,都赶得上京都的落雪天了,不知何时会下雪,若是下雪,攻打黎族只怕会更加困难。
这次就连顾七都差点栽在了黎族人手里,这让傅岓不得不怕。
更重要的是,令他心生寒意的是,方浔不见了。
“你们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方浔?”,傅岓问段扬。
“没有。”
段扬的回答就像是冬日里冰水,给傅岓当头一下,冷得瘆人那一刻,傅岓突然觉得周围的山野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好像从来没认识过方浔一样。
原来,是他啊。
方浔,一个温润又有才的军师,还真是深藏不露,在南朝呆了那么久,连顾七都没看出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浔和你一同来的?”,段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顾七在问方浔,傅岓也在问。
“嗯。”,傅岓应了一声。
“那为何……”,正想问下去,段扬却突然顿住了,他脑海里突然想到了顾七问他的问题。这是巧合吗?
傅岓回头看着他,看段扬低头沉默的样子,他低头苦笑,心里一阵酸楚。
他道:“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认识的那个方浔,从踏出清关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离他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