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苑之前来过苏家拜访,因为是见过面的熟人,苏杉儿也没避开,还以为是哥哥先代弟弟来问候几句。
等走近,互相说了两句,她才意识到似乎传话的人误导了什么。
苏杉儿刚要找借口离开时,系带不知道怎么突然散了开,那张苑一时慌乱,帮她拉住才没让她的裙子掉下来。
说起来张苑也是个好心,但苏杉儿那会羞急了,让他放手,谁知张苑慌乱的一放手,苏杉儿没护住,披帛衣又被带着扯了下来。
苏文谦听到一半已经不想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去呵斥苏杉儿:“你给我闭嘴,还有脸喊冤了?我让你去张家是去读书的,哪让你偷摸摸的去见男人,洛京的男女之防是全大颜最严格的,完全不比你在临州,怎能还像从前那样随意!”
“她知道!”苏杉儿突然指向苏沫:“她知道有人要害我,却不阻拦我!”
苏沫一头雾水。
她刚一睁眼就在马车上,脚还没落地,就被等在宅院门前的禾娘子带进了正堂。
本以为是叫她来听这对夫妇轮番教育孩子的,咋突然扯到她身上来了。
什么情况!
她白日在宫里好快乐,根本不清楚今日私塾发生了什么。
她哪知道颜暮是怎么回事,她哪知道颜暮知不知道有人要害苏杉儿,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哎哎,拜托,我也是需要和你夫妇两一起听苏杉儿说故事的局外人啊!
但苏沫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颜暮那个家伙即使全部看在眼里,也懒得插手去管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不说冷眼旁观了,他不出言讥讽都是好的。
苏沫眨了眨眼:“是谁要害她?”
这时候不能辩解,辩解没用,辩解就是承认,就是输。何况她本就不知全貌,才不会傻到按苏杉儿的话走。
那不就是送上去给她抓把柄吗。
果真,苏杉儿急的大喊:“那萧采语过来的时候你分明看见了什么,知道她不怀好意,才让我别去的。”
苏沫顺着接过话头:“那我不是劝你别去了吗,你偏要去,我能绑着你?还有,我哪是看见了什么,我那会就是有些莫名不安罢了,你不怪那萧采语,不怪害你出丑的张家子弟,怎么现在还倒打一耙怪在我头上呢。”
苏杉儿面目通红,被抵的无话可说。
戚氏见不得女儿委屈,指向苏沫道:“你明明觉得此事奇怪,心中不安,为何不多劝劝妹妹。杉儿年幼单纯,哪知道外头险恶。”
戚氏这话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了,苏沫向来不跟脑子有病的人说话,她看向苏文谦,苏文谦却一言不发,默认了戚氏的指责。
说实话,苏沫没有对自己这个大官爹有过期待,但此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苏杉儿从小千娇玉宠,半点名声都丢不得,她苏沫什么都没做,就活该连带着被骂?
戚氏陪着哭个不停的苏杉儿回房里去了,苏沫本想也拔腿走人,谁知苏文谦温声叫住了她。
“沫儿,父亲单独跟你说些体己话,可好?”
沫儿?苏沫不由打了个冷颤。
干嘛突然这样称呼她?戚氏救命啊,你们别走,渣爹鬼是不是上身了啊!
不知是不是看见苏沫的状态很不对,实际上是苏沫是在神游太虚,苏文谦竟然难得的放低了语气。
“刚才你继母的话的确说重了,见你受委屈,父亲的心中也不好受。”
苏沫歪头看他。
不好受?
苏文谦微微偏头望着窗外,低声叹息道:“你母亲已经不在了,杉儿毕竟是你的亲生妹妹,你两年纪一般大,杉儿在洛京也没什么朋友,雪中送炭情更深,现在正是容易交心的时候,父亲希望你能和妹妹关系变好一些,也不至于总是一个人待着。”
苏文谦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去跟苏杉儿示好?这是为她着想?这是把她当出气筒使还是把她当那炭烧了祭旗啊。
苏沫实在不懂苏文谦什么逻辑。
她突然想到每日暴躁着上下朝的颜暮了,这朝堂上的官是不是都和苏文谦一样,是这种离谱的脑回路啊。
颜暮好可怜,难怪他的精神状况很不正常,整日对着苏文谦这种人,还不是一个,是一大堆啊,没疯都是好的。
苏文谦的口吻比以往都温和,他目光深沉地收回视线,看着她说道:“沫儿,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明言,你母亲应该也没跟你讲过,可如今你回了家,为父思来想去,得跟你解释。”
他的目光中饱含痛苦:“不是我想弃她,我那么爱你母亲,怎么可能娶了她又将她休弃!”
“你祖母本就不喜你母亲,当年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你母亲娶到苏家,就惹她老人家气到倒在床上数月不起,犯了心病。你祖母没多久就病重,百善孝为先,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令她满意的儿媳妇和孙子。”
哦,戚氏是你们都满意的媳妇。
苏沫对苏文谦的这番“肺腑之言”嗤之以鼻。
照他话中所说,苏老太太心中满意的儿媳妇可能是想到了,但孙子却没想到。
她不会觉得当时戚氏肚子里揣的肯定会是个儿子吧?好不容易苟延残喘撑到戚氏进门生产,生下来见不是个带把的,又活活被气死啦?
苏文谦也想到了,他的笑容带着讽刺:“谁知我照做了,你祖母的病依旧没能好起来,她还是带着遗憾去了。”
是啊,那怪谁呢,你要不要怪戚氏害死了祖母?
哦,他好像就是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老太太的死,两位正妻各占一半,很公平嘛。
苏沫冷冷地看着他,最后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那之后呢,祖母去世之后,你为何不来接我和阿娘,不来同我阿娘解释呢。”
“我何曾不想求得你母亲的原谅.....”苏文谦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是你母亲不肯见我啊......她一直躲着我,她爱极了我也恨极了我,追究到底是我瞒着她犯下的罪孽,这样的伤害又怎么能轻易谅解呢。”
“沫儿,我不求你能代替你母亲原谅我,父亲只愿从现在起咱们能好好的,让为父尽到父亲的责任,来弥补你,好吗。”
一向处在上位的苏文谦突然和她放低了姿态,苏沫不免有些意动。
可能是因为苏文谦的一番话触动了她一直藏在心底的伤痛,这天晚上,苏沫梦见了已经多年没在她梦里出现过的阿娘。
阿娘的一生很苦,她家中贫困,幼时被重男轻女的亲生父母卖给一农户人家做了童养媳。
谁料那小儿子八岁那年得牛痘走了,养父母将她当做克死儿子的灾星,稍有不顺便动则打骂,干了活也吃不饱饭,活的连牲口都不如,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许多病根。
这应该也是阿娘为什么突然早逝的原因。
苏沫醒来时,眼泪已经打湿了整片枕巾。
醒来后见到满屋漆黑,苏沫一惊,一时愣了神。
须臾片刻后,苏沫才反应过来,她这次是白天和颜暮换的身体,晚上还在苏府中。
这个时辰,如果她再次入睡的话就要和颜暮换过来了。
那可不行。
苏沫强撑着睡意披着薄纱起身,在院门口来回走动,用暑热驱赶睡意。
外头有轻微声响传来。
本昏昏欲睡的苏沫被响动吓了一跳。
这是.....靠向她西侧外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