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么小年纪就成了孤儿,自己还身患重病的陆妄,江辞暗暗地握了握拳头,心中发誓: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对陆妄好,一定。
陆妄的病虽然凶险,但在江家雄厚的财力和何予无微不至地照顾下,陆妄依旧顺利地长成了偏偏少年。
所有人都知道陆妄是陆家的遗孤,而他的养父母则是他父母之前的至交好友,现在如日中天的江氏集团的掌门人,江家的独子江辞更是对这个弟弟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就算是亲生兄弟,也许也不过如此了。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少年又长成了青年。
曾经包括江辞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幼喜欢画画的陆妄大学会选个艺术类的专业,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陆妄的大学志愿填报的全部都是法学。
为此,彼时已经在医学院读了五年的江辞还特地飞回了家,只是为了确定这个弟弟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影视作品所以才被忽悠瘸了选了这么个需要熬夜的行当来做。
天可怜见,就算正常人做律师都免不了熬夜熬太多猝死的风险,更何况陆妄这个风一吹就能倒的脆皮身子骨。
江辞简直不敢想如果陆妄真成了一周7X24全时段待机的律师,到底是他们的家庭医生会先疯还是他妈会先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和医院打交道打得太多,陆妄是个货真价实的洁癖,哪怕是心急如焚,但深知陆妄那一身臭毛病的江辞硬是在浴室里干干净净地洗掉他一路赶回来积的满身风尘,深知在吹干头发之后还不忘喷了点味道清雅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甚至有点安神效果的香水,这才像大臣面圣似的轻轻敲了敲陆妄的卧室门。
“小妄,哥哥回来了,你现在方便吗?”
陆妄的心脏不好,强行破门而入或者在陆妄的门口大喊大叫都是江家绝对的禁忌,于是,在江辞等到有些腿麻,甚至转准备再敲一次门的时候陆妄的房门才被他“唰”地一把扯开。
江辞自从念了医学之后,回家的次数就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以至于他骤然间看到眼前这个高挑清瘦,因为气血不足而显得略有些苍白但却满脸桀骜的少年的时候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陌生。
明明上初中的时候还是个软糯好捏的雪团子啊,怎么上了个高中看上去这么不好惹了。
江辞看着陆妄那莫名看上去就很怒气冲冲的背影哑然失笑,他十分有耐心地看着陆妄把拖鞋甩得一个天一个地,又猛地往床上一倒,等到陆妄彻底摆好了pose,江辞才慢条斯理地把陆妄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捡回来,在床边放好方便陆妄之后穿,这才轻手轻脚地拖过了一旁的椅子,坐在陆妄的床旁边柔声问:“听妈妈说你大学志愿想报法律?”
小孩明显知道江辞来者不善,因此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陆妄也惜字如金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着,“嗯。”
“可以告诉哥哥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想学就报了。”
江辞看着满脸倔强的小孩,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使劲揉了揉陆妄那一看就手感很好的脑袋,接着又在陆妄像只炸毛的猫似的暴起之前赶忙追问道:“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想当画家的,为什么突然转去学法律,是不是因为我?”
江辞这话其实问得十分自恋,但原本还处在炸毛阶段的陆妄却在听到江辞提问的瞬间安静了下来,显出了一股子与刚才不一样的沉静出来。
“什么叫为了你,少自作多情了。”
江辞看着满脸变扭的陆妄心里的猜测反而被证实得七七八八,他不着痕迹地轻叹了口气,这才像小时候陆妄受到打击之后那样温柔耐心地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这才开口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哥哥是为了你才去学医,从而放弃了律师梦,所以你为了帮哥哥圆梦才放弃画画去学法律的?”
江辞比陆妄大五岁,不论是学习还是人生其他的大小事,陆妄的人生里总少不了江辞的管束,而他也乐得被管。
唯独这一回,陆妄面对难得严肃的江辞却心虚得厉害,但这一次,陆妄却不打算向江辞低头。
因为江辞说得没错,他的确为了江辞才选择学法律的。
但他不想承认,尤其是在全家都反对他这个选择的时候。
江家对陆妄可以说是倾尽所能的好,这样的好无疑在在幼失怙恃的陆妄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想要报恩的种子。
但江家一不缺钱,二不缺权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陆妄觉得自己似乎从哪个角度都帮不上这一家人太多的忙,体弱多病的自己甚至连个吉祥物都算不上。
直到5年前,从小就对法律异常感兴趣的江辞却为了自己选择了医学专业。
只因为陆妄不小心淋了一场雨,所以感了点小冒,结果江家却全员草木皆兵,向来遇事不动如山的江辞甚至还罕见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只因为江辞因为高考之后太过于疲惫,所以忘记了在陆妄出门的时候提醒他带伞。
明明不用这样的。
陆妄看着因为从外地赶回家而满脸倦容却还要强打精神劝自己改志愿的江辞,心忽然像是被蚂蚁咬了一样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这个人明明不用为了我而改写自己那本该潇洒且无忧无虑的一生的。
想到这里,陆妄心底最后一丝心虚也散了个干净。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至于在江辞面前露出失态的一面,缓缓道:“不。”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画画没意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