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当萧景璃银甲踏上滁州战场时,谁也没料到这个被先帝称作“天墟妖种”的公主,会用十几年光阴重绘九州版图。
"报——!北狄屠云中,七城妇孺悬首辕门!"
十四岁的萧景璃摔了茶盏,鎏金碎片嵌进掌心。
三日后,她带着驯养的獒犬夜闯枢密院,血脚印从天符阁直铺到点将台。
十五岁奇袭赤水关;
十六岁火攻焚尽东洲象兵;
同年宫变登基,鸩酒灌进生父喉管那夜,钦天监紫微垣星冉冉升起;
二十岁合纵连横,使离戎、西羌自相残杀;
二十四岁一统中原腹地,与南临,大朔齐头,呈现三国鼎立之势。
如今坊间说书人总爱拍醒木:"要说永昌女帝,那是阎罗笑面观音骨。她修的运河浮尸断戟,她筑的长城掺着童男童女的牙。"
中原地脉汇聚处,赤水环抱的都城上飘扬着玄底金龙的旌旗。
自永昌女帝萧景璃承继大统,十年间以铁血手腕平定四方:
大鄧北接敕勒川,沃野千里,屯田制养精兵十万。赤水如带环抱三川,麦浪翻金的封都平原屯兵二十万。
西倚函谷天险,正是与大朔接壤的险要之地,烽燧绵延三百里,箭楼可望胡马尘烟。
萧景璃昔年在此筑十二连城,城头床弩可射三百步,胡马秋来自不敢犯。
南控云梦泽,水师艨艟列阵。
南临在长渭江以南,瘴林为屏,巫医盛行。君王楚珩善制毒,商队往来皆持“百解丹”防身。然此地盛产井盐,大鄧五成盐引攥在南诏城中。都城南诏,皇宫依山而建,暗道通九黎苗疆。
大朔在函谷以西,游牧立国,十部联盟逐水草而居。可汗赫连勃筑“铁穹城”,熔漠北玄铁铸重甲骑兵。每逢秋高马肥,金帐王庭擂鼓聚兵,鹰笛声可传百里。与大鄧去岁互市,香料铜铁,胡商往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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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鄧都城,封都。
第一场雪落满封都十二街。
子夜观星台,北风如刀。钦天监的白玉晷针粘上雪花。
监正苏行之跪在紫宸殿金砖上,额头紧贴着冰凉的蟠龙纹:“启禀殿下,紫微垣光色昏晦,北斗杓柄西指,此乃……此乃帝星飘摇之兆。”
鎏金香炉腾起青烟袅袅。
萧淮偃握着朱笔的手悬在半空,几点丹砂溅在《戍北军请饷疏》的“急”字上。
他抬眼望向殿外纷飞的大雪,忽然想起皇姐登基那日的天象——也是这样的雪天,北斗七星却亮得灼人眼目。
“苏监正。”少年亲王的声音温和如玉,“钦天监的浑天仪,该换新铜了。”
跪着的老臣浑身一颤,萧淮偃年少执权,手段不如陛下狠辣,却隐隐有陛下的影子。
苏行之立刻说:“是老臣两眼昏花了,老臣告退。”
殿内无人,萧淮偃年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焦虑。
皇姐称要赴北邙山祭母,守灵尽孝。皇室宗卷记载,其生母瑶妃出身北疆小族,后追封昭德皇后,葬在邙山南麓。
第二天随行暗卫却被支开半日,再寻时,只在山侧拗口寻得皇姐的衣物。
萧淮偃迅速封锁消息,着暗卫暗中探查,明面上皇姐还在北邙山陵园。
邙山山脉延绵千里。
南麓深入大鄧境内,陵园分布着历代帝王陵墓群。洛水自山间奔涌而出,滋养封都平原。此地亦是被皇姐作为军事粮仓所在,山体内部密布屯粮洞窟,洞口以巨石伪装,易守难攻。
山脉西段延伸至极北雪原地带,终年积雪覆盖,荒无人烟。此处峰峦如剑,冰川侵蚀形成的断崖与冰裂隙构成绝壁,仅有一条“鬼哭峡”可供通行,峡谷两侧崖壁高逾千丈,风声凄厉如泣,故得此名。大鄧在此修筑“镇北关”,屯驻重兵,抵御草原部族南侵。
山脉最北端与雪原接壤,气候酷寒,植被稀疏。此处地表覆盖永冻层,冬季暴风雪肆虐,夏季短暂融雪形成沼泽,毒瘴弥漫,唯有当地部落能凭星象辨识路径。雪原深处传说有上古战场遗迹,怨灵化作极光游荡,常人难以涉足。
大海捞针。
这时手下亲信来报:“殿下……北巡队伍传讯……”密探喉结滚动,捧上的密封卷信渗出寒气,还有一方布包。
萧淮偃割开火漆,信笺上的血字刺目:
臣等罪该万死。自腊月初三始,率三百玄甲卫放猎犬嗅圣上常佩迦南香,至断龙崖狂吠坠亡。至今未获圣踪,唯在邙山第四坳寻得此物。
包裹内半块破碎的玉珏,内圈刻着的“景”字沾着崖柏树脂——正是萧景璃束发冠上的贴身之物。
萧淮偃看罢神色阴鸷,片刻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