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块遗令上,都足以让人喟然叹息。
沈墨颠掌心里的一枚遗令,随风化作了粉末,他眼底一片寒潭。
江时宁将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纸钱,还有一坛老酒,对着空无一人的竹林浇了起来。
“不论在什么世界,每一个保护自己国家的人,都是值得被尊敬的。”
江时宁把三支香插在了土堆上,恭恭敬敬拜了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温柔的风,似乎是死去的亡魂在感谢她。
这世间能与沈墨颠共情的人,唯有她。他们心上每一道伤痕,都是如此的相似。
离开以后,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江时宁走得慢,每每落后,沈墨颠都会刻意停下来等她。
似乎看出她脚腕不舒服,沈墨颠朝她弯下腰。
她这两天行动不便,几乎都是靠抱着,下意识牢牢抱住对方。在沈墨颠这座大山前,她像只刚刚出壳的小鹌鹑。
“疼。”
他将她放好,纡尊降贵地半跪下,缓缓推高她的裤腿,几乎一只手就能抓满少女的脚踝,带着老茧的指腹轻抚过肿胀的地方,江时宁顿时冷汗直冒。
是骨头错位了。
他这些天总算摸清了江时宁的脾性,就算受了重伤也强忍着。
沈墨颠驾轻就熟地替她正骨,她忍不住伏在他肩膀,忍得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
“阿墨,我好热。”
沈墨颠发现她的异样,察觉她呼吸加重,忽地明白了什么。
赴春散……只要靠近,毒性就会爆发。
沈墨颠往她受伤的地方,狠狠摁了一下。
江时宁的眼神瞬间倒吸凉气,眼神也变得清澈起来。
他低声转移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下山之后,如何应对那帮修士?”困灵阵是傲世杰作,那帮修士看得比命还重要。突然被损坏,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波。
背后的人来势汹汹,把这么大的罪名往江时宁身上扣,这次怕是不死也得褪一层皮。
江时宁一边揉着伤口,一边委屈巴巴。
“这是在关心我吗?”
沈墨颠耳垂微红,好久都不知道关心别人是什么感觉了,自从身份转变后,七情六欲就离他太远太远。
“应该是吧。”他用不确定的口吻。
系统冷冰冰告诉江时宁一切按照流程走的时候,她也想过放弃改变沈墨颠命理这件事。
可现在他关心她,说明心非草木。一切是可以改变的!
见她喜笑颜开,沈墨颠眼底的阴霾跟着一扫而空。
有一瞬,他贪婪的希望时间停滞,就这样停在这小雪纷沓间。
附近的医馆忙得昼夜颠倒,不断有受伤的散修被抬进来。一些实力强大的家族会先在舞秋山下搭建了临时营地,重伤的被送回来后,便换新一轮的人上去,以此达到争分夺秒抢夺材料的目的。
贺氏的帐篷内不断夹杂骂声。
事情闹大后,有头有脸的家族子弟聚集一堂,商量着如何应对。
“贺家公子亲眼目睹,你居然敢说是假的?”很快有人质疑。
江冬卿连反驳都是楚楚温柔,极力维护姐姐名声,“姐姐没有灵力,更没有胆子做这种事,其中一定有误会。”
“从打伤贺公子开始,我就知道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人!”
“她所修符道,连乾元门的长老都未曾见过,说不定是偷学了什么禁术。”
“我们修真界怎么能留这种蛇蝎毒妇!”
“哪怕是真的,也是姐姐无心之失。”江冬卿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正欲开口再加“解释”时,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说,我破坏了困灵阵?”
话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去。短短几日,这个金陵城来的少女,就做了不少让人惊掉下巴的事。
她不急不缓地走进来,慢里丝条地打量了江冬卿一眼。
接着,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江冬卿的右脸上。
“你!”一抬头,对上江时宁从容的目光。
江时宁居高临下地睥睨眼前少女,逐字逐句,声音重若千钧,压得江冬卿的肩膀一点点往下沉。
“不知你母亲有几条命,够你在这诬陷我。”
大雪寒天,江冬卿脸色苍白,紧绷的后背被冷汗浸透。看着气焰可畏的人,她声音莫名发抖,额头薄汗一点点往下滴。
“阿姐,我是在替你解释。”
江时宁眼神森冷,扫了一眼噤声的众人,全是那日在秋园里为难过她的人。
一损俱损的道理,江冬卿怎么会不懂?但江冬卿宁愿堵上整个江氏被污垢的罪名,也要让她丑态百出。
“我若是被冤,整个江氏都逃不掉。到时候,你觉得那帮修士会怎么看待你,还有你母亲?你个白痴。”
江冬卿怔住,反应过来后,只觉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是事实!”贺闲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身上缠着绷带,激动地指着她,“就是她!”
没人敢得罪贺家,指责的目光再次投向江时宁。
江时宁莞尔:“贺闲,你居然没死。”
骂声此起彼伏。
“若非贺公子命人冒死上山修复阵眼,哼,你早就没命了!”
“不知感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