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蕴灵院依旧安静。秋日的傍晚,连风都老老实实的,它轻声轻气地拂过树梢,晃悠悠地卷起几片叶子,落在慕无霜的脸上。
慕无霜闭着眼睛将落叶拿开,露出一张婉约柔和的脸来,她散着头发还未睁开眼睛,让人一眼觉得是个柔弱的少女。
倏而周遭的灵气荡开,慕无霜感知熟悉的气息睁开眼稍稍坐正了些道:“应雪师妹?”仆一睁开眼,那双过分沉静的眸子就完全削弱了她轮廓的柔和。她凝望着身边的位置,裴裁冰的身影不多时显现出来。
青衣飘逸,容貌卓卓,是月下仙人,亦是心间痴念。
她这十年间伴着慕无霜一起长大,如今总算不再用变幻丹,露出本来的样貌。
“怎么在这?阿姐寻你。”她声音泠泠,眉眼温和,褪去了刚踏入俗世的一身肃杀之气,已经看不出是个出手毫不留情修士了。
慕无霜在心里感叹了声师妹越来越好看,摇头说:“不去。整天都是要事,她哪里有那么多要事。”还朝裴裁冰伸出手,“不管他们,陪我坐会。”
裴裁冰就坐在了她身边,坐的离慕无霜还有点距离。慕无霜也不嫌弃麻烦,自个挪到她身边,还紧挨着人,就差挂到她身上去了。
裴裁冰也没说她,捞起来她一头长发,拿了根玉簪给她束好。
慕无霜难得老实地一动不动,任由裴裁冰施为,待她说好了立马拿出面银镜瞧了又瞧,朝裴裁冰道:“师妹好手艺,何时学的?”
“前几日冯鸢教了我。”裴裁冰见她喜欢,也带了几分笑意。
十年过去,当年哭鼻子的冯鸢走上了学医的路,时常过来给裴裁冰帮忙。这几年邪修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卫瑾还是有几分治国的本事,如今算得上海清河晏,天下太平。裴裁冰在此没法修炼就干脆开门问诊,许是同凡人相处久了,那张一惯平静的脸上也慢慢染上了喜怒哀乐。
慕无霜是乐得见她这般变化的,笑着道:“那改天教教我,我也给师妹束发。”
“你学不会。”
“小瞧我。”慕无霜起身去碰裴裁冰的头发,裴裁冰起身反手就祭出了寒星。慕无霜同她挑眉,也握住了孤月道:“今时不同往日,师妹可得小心了。”
她出手就是“断水”,凶狠狠地朝裴裁冰而去。裴裁冰不慌不忙地使出了招“揽月”,将这抽刀断水的凶气荡开。慕无霜身形再换,孤月化作三柄,只取裴裁冰胸口,裴裁冰反手劈开,以守为攻使了招“却风”,慕无霜只得退让,两人站在屋顶之上你来我往地喂起了剑招。
路过的周姨听了十年叮叮当当的打斗声,早就见怪不怪,还提醒了句:“王管家说这几日大伙都忙着打扫园子,没空过来修房顶,你们悠着点。”
“知道了。”慕无霜笑着应道,不查就被寒星剑的剑锋割断了一节发丝。裴裁冰道:“刀剑无眼,不可分心。”
“是师妹剑法高超。”慕无霜笑着回,侧身挡住她的攻势,孤月缠着寒星饶了一圈,断了裴裁冰的变招,又说:“我也不差。”
裴裁冰扬声道:“再来。”说罢正欲再比,就听杨蕴风风火火地在院子喊:“老师,师娘。”
杨蕴如今快过而立都坐上了京兆尹的位子,还是厚着脸皮喊慕无霜老师,慕无霜一直没收她当弟子,却也懒得让她改口,听她过来就收了剑上前抱着裴裁冰跳下了屋顶,落在了她的面前。裴裁冰也习惯她搂搂抱抱,没觉得哪里不对。
杨蕴只觉冷香拂来,入眼便见慕应雪和裴裁冰的身影,忙使劲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道:“老师,今日车前国国书上表邪修作乱,求老师前往除恶。边关来报是前两月从七泉镇逃匿过去的邪修,自称是龙潜子。”她同慕无霜和裴裁冰相处久了,又渐渐没了那份怵怕,只是再也不敢跟着去诛邪了。
慕无霜“不”字刚说就被裴裁冰的眼神堵住了嘴,听裴裁冰问:“龙潜子,可是玄兴派弟子?”
“这个倒没有提。”杨蕴见师娘有想法,立马又说:“陛下说了老师生辰快到了,车前国上贡贡品都给送过来。”她状作不经意地说,“车前盛产什么来着,哦,美玉。”
慕无霜就道:“知道了,我去就是。”她虽然道号明璞,收藏的美玉也多,但并不爱玉石,往往都是刻上阵法送给了裴裁冰,裴裁冰给她束发的簪子就是她送的。
杨蕴心知她会感兴趣,笑了笑道:“还有京城百姓到官府请命想为师娘修个生祠。”
“给我?”裴裁冰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必。”
“师娘救死扶伤无数,百姓也是为了感恩,还是…给他们留个念想吧?”钱那些富绅都捐了,杨蕴也觉得挺好的。
“玉神宫还不够吗,又来一个庙?”慕无霜也对生祠没什么兴趣,就出了个主意,“要不就再铸个玉像放在玉神宫里头算了,省钱省力……”说起这个她就有主意了,找补了句,“那边的阵法多年都没去看看了,是时候修补修补。”
裴裁冰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还想砸了那玉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