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察觉到没有人再盯着骆延看后,柳清言快步跟上了骆延的步伐。刚刚那顿川菜吃得柳清言浑身冒汗,骆延却不以为意,她像饿极了的小狮子似的。四菜一汤,柳清言没吃很多,骆延的胃口却好到再次改变了柳清言对她的看法。
饭桌上,望着狼吞虎咽的骆延,柳清言不禁咂舌,这么能吃,个子也高,可是身上还是没什么肉,太不合理了。以前,自己只要是稍稍不正经吃饭哪怕一天,第二天上秤就要多一斤肉……
甚至,每上一道菜,骆延都像《舌尖上的中国》的评委一样,给柳清言细细地讲述这道菜的各个细节,从历史溯源说到配料火候,骆延都手到擒来,专业的程度甚至吸引住了隔壁桌的真的来自四川的几个大哥。那几个大哥一看就是性情中人,认真听了几耳朵后便举起酒杯和骆延碰了碰,并用几句四川话胡乱夸了一遍骆延。
那几句四川话骆延没听清,也没听懂,却把柳清言给逗乐了。
在路过一座公园,以及听见里面传来的音乐后,骆延不自觉地走了进去。四个年轻人和一些带着乐器的叔叔阿姨们聚在一块草坪上,他们似乎十分尽兴。
柳清言和骆延寻了个长椅,坐在远处听着他们的欢笑声,环绕在周围的音乐显得她们二人是如此的孤寂又互相吸引。
她有点想开口,至少是说点什么,否则沉默会让前不久想表达的情绪都统统变成废墟,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柳清言看上去十分拘谨,衣角盖住了骆延的左手。余光中,她能看见她在衣兜里摸索着什么。
“给你。”
“噢?你从哪变来的?”
“院长给的。”
“你是想说,她的口袋里恰好就有一块草莓味的巧克力?”
骆延低着头,摩挲着指腹,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柳清言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骆延,这种感觉赋予她一种想要安慰和拥抱的奇怪的冲动。十几年前的自己,还在柳骞和江绮的庇护下肆无忌惮地度过自己的青春期,上房揭瓦,无所不能。
柳清言掰了一半递给骆延。巧克力甜得柳清言后槽牙都要打抖抖。果然是上了年纪,吃点甜的就要起反应……
“……有一天做梦。”
“嗯?你说什么?”
“有一天,做梦,我梦到了一处伤口。”
“……不会是,我的吧?”
“是你的。”
骆延似乎是在很认真地说起这件事,因为她的眼神不曾从柳清言身上移动。
柳清言总是能很快注意到她的眼睛的改变,因为那意味着她的态度和情绪的变化。
“然后呢?”
“这让我回忆起,以前的日子。”
“是以前在孤儿院的日子吗?”
“是。”
柳清言从兜里拿出一枚皮筋给骆延。她的头发已经要被风给吹歪了,整个人乱得像是一只很久没理毛的长毛小狗。
“你呢?”
“我?我怎么了?”
“你又是因为什么?”
“嗯,有点难说。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再到后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吸引力。”
骆延似乎并不在意柳清言私自去查了自己过去的事,这倒是让柳清言有些意外。
“我告诉你噢,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吃那些药。烟酒我都能接受的。”
骆延抬起眼看了柳清言一眼,忽然抬手朝着柳清言的腰上戳了下。
“干什么?”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隔三岔五半夜回家,闹出些动静,身上还少了点什么。”
“职责所在,不好意思啦。”
骆延没告诉柳清言的是,那次她出差,有接近快二十天不见踪影,她一个人在家,隔三岔五就要做一次怪梦。
骆延没告诉柳清言的是,在得知合租后,自己把药都放了起来,此前十几次合租时,如此做均告失败。
骆延没告诉柳清言的是,有那么几次犯病后,她只是都躲起来了,并赶在柳清言回家前收拾好了本该一片狼藉的客厅。
骆延没告诉柳清言的是,第一次的犯病被柳清言目睹后,骆延每次都极力忍耐着发作的激烈程度。偶然的一次,在自己的卧室里乱砸东西,后来因为忍耐过度,自己哭得不成样子。而柳清言没告诉骆延的是,那次柳清言躲在门外,内心纠结地看着她跪在地上,抱着几份相框痛哭流涕。
有一次,柳清言一人在录音室里,弹了很久骆延的那把吉他,却没听见骆延回家的声音,她坐在楼下听了很久,即使那些音符根本不成文章。
就在刚刚,古玫语重心长地和骆延说了很多关于柳警官的事。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站在夕阳下默默等待的柳清言,注意力似乎也一直落在这间房间。
“搞怪的不是红绿灯,不是时机,而是我数不清的犹豫。”——《请回答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