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到现场了。”
巫凡可能觉得这个话题带来了不妥的尴尬和沉默,自己先咳了两声:“相法医也在路上。”
“嗯。”柳清言撑着手转着头发,沉默。
巫凡闻到了柳清言的短发上有一股腻腻的味儿,脑子转了两圈,释然地轰开油门。
街边堵满了群众。警灯在僵硬的空气里闪烁不停,警戒线外找不到一寸空间可以停车,凝重的氛围让柳清言始终拧着眉头。幸运的是这两个星期内没那么多降水,自那次凌晨四点抓了几个瘾君子后,太阳一直都出现在天边。这是一个好征兆。
这片成群的出租屋楼盘上次发生的案件,还是柳清言一个人放翻了三个穷凶极恶的毒贩——等牧厌匆匆赶来时,只看到三条手铐分别拴在那三个恶鬼的手腕上,他们以一个三角形的姿态被捆在空调外机上的管道边,柳清言就站在旁边叼着一根棒棒糖,那个高挑的个子一看就能认出。
“来了?”
“来了。”
柳清言进到巷口,戴上手套和勘查工具,拽来了巫凡让早到的侦查员们把前期的信息收集过来,自己便先推开了屋门。
这是一间很标准的出租屋,老式的起居设施,乍一眼望过去还算干净。茶几上落满了水渍与烟灰,房主人似乎把起居环境打理得比较随意,但四壁上黑底白花儿的就像这里几十年没人住过一样。
一走进来,浓烈的烟味和酒味就直冲警觉起来的器官。这里的气味很不寻常,甚至还有一股药品的味道挥之不去。另外,放眼望去,并未看见一件租客的个人物品,玄关处没有鞋,地板上没什么灰尘,沙发上和客厅内没有搁置的衣物,厨房里也未见什么食品垃圾,整间屋子里没有一样东西在提供租客的有关信息,就好像那个租客前不久刚退租了似的。
可是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柳清言一踏进房子伊始便出现。出租屋的主人并未走远,有可能那人根本就没有退租。
从阳台闻声走出来的牧厌神色自若地给柳清言指向了卧室的方向。
同样,卧室里也一件租客的个人物品都没看见,偏房明显地有被捯饬过的痕迹,给人一种畏罪潜逃的错觉。
床边的为数不多的空域面积内,踏板被摆得到处都是。柳清言朝相法医身边的那一团东西看去的第一眼后,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巫凡。巫凡!”
“……这这这儿呢。咋了?”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一堆死掉的兔子是怎么回事?”
相稔润的身边,横七竖八地是一些早已死掉的兔子。死相惨状。
“是这么回事。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这间出租屋的房东照例来收房租,老头说前段时间他有个租客打了张欠条,约定这个时间交房租,时间到了后老头一来看,就看见大门上粘着这么一张纸。”
物证袋里有一张泛黄的A4纸,上面写着一行俊美的汉字。
【抱歉,请您在三个小时后前来拿钱】
柳清言捏着物证袋,看着这张纸:“那个房东呢?”
“楼下做口供呢,握得那个实习生的手都紫了。”
“房东报的警?”
“是。”
“接着说。”
柳清言朝门外看了一眼,套着手套的手捏起了一只断耳,白色的毛发上面敷满了干了的和未干的血。
“老头应了租客的要求,不过下午两点来的时候怎么敲都没人开门。然后大概是下午四点十分,也就是我们到达前的二十分钟,楼上楼下的一些租客向老头反应闻到一股血腥味儿,老头拿着钥匙把门打开后,就看见一窝兔子死状惨烈地躺在卧室里。”
“房东既然在两个多小时之前敲门无人应,为什么没有直接开门呢?”
“据侦查员们的查证,这个老头的出租业务并非完全合法。我们看过他的那本租客登记日志,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有时一些租客拖欠租金数月未交老头都未曾追究,多半是为了不出事端吧。”
“这房子的租客呢?老头的日志上有吗?”
“没,还没查到这间出租屋的租客。不过据周围的租客表示,这个人挺神秘的。”
“能有多神秘?他是头上长犄角还是身后有尾巴啊?”
“走访了很多个租客,但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开什么玩笑?是男是女总知道吧?”
“应该是女的。”
柳清言带着惊奇的眼神把眼神从兔子挪向巫凡:“什么叫‘应该是女的’?这么大一片出租屋,就光是这栋十几层的就住了快两百人,这么多人每天走来走去,居然没人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是男是女?”
巫凡被噎住了:“按照周围邻里的反映,是这样的。混迹在这里的都是些年轻人,他们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邻里基本上都是这个态度。侦查员们排查了房东留下的登记日志,走访了附近很多的住户,依据他们的综合看法,这个租客是女的。”
巫凡的一番话难得地引起了柳清言的好奇心。然而柳清言并不好奇是谁弄死了这些兔子——上楼的时候,柳清言看见了那个房东,土埋眉毛的他似乎对这窝死去的兔子有着异乎寻常的恐惧,和警员们说话时不停地在挠头。如今这个租客又神秘地消失了,神秘到甚至连一些捕风捉影的信息都不曾留下。
“所以,这个租客得对这窝兔子负全责咯?”柳清言瞄了一眼在客厅里刷指纹采脚印的爻紫舟,重新看向巫凡。
“未必,”相稔润扶着额,“你们来之前我在这屋里转了几圈,是找不到一样工具可以把切口做得如此丝滑的。”
“那除了这呢?储藏室里?奇了怪了,怎么在这儿连根毛都找不到——”
“找到了。”相稔润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柳清言没仔细看,感觉相稔润手里握着一把空气。
“你找到啥了?”
他把左手暴露在从窗帘里渗进来的阳光下。众人凑上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头发。
“把外头那个做笔录的叫过来,我得交代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