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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上，有个拿手机偷拍骆延的女孩被骆延看见了。

骆延没有出手制止，也没有刻意盯着那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只是假装什么没注意到，估计是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同性，好奇心驱使她拍了张照片。

站在人堆里的骆延总是有些显眼。骆延个子不矮，足有一米七，身体瘦瘦的，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今天又穿了双加厚带增高的马丁靴，披着件劲劲的黑夹克，蓄着狼尾，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好相处的样子。地铁上的那根比较高的横杆扶手距离骆延的头顶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

隔着一臂的距离，同样也寻不到位置的卫羽倒是看见了全程。甚至是离开车厢后，卫羽还发现骆延依旧望着那个偷拍了自己的女孩跟着自己的朋友快步消失在人群，直到卫羽轻轻捏了下骆延的胳膊，晃过神的骆延才像个没事人一样匆匆转过眼神，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直奔出站口。

走在人群里的骆延变得更加显眼。好像瘦瘦高高的人总是会吸引路人的注意力，不同于高大且富有安全感的猛男，想要在人群里不注意到那个个高，瘦瘦的，满脸写着清冷和凶神恶煞的女孩，实在是有些难度。

卫羽不相信骆延她不知道，要是想赚大钱保证自己活下去，先把自己的病解决了才是头等大事。最近两个星期以来状况不断是有目共睹的，状态好的时候唱一晚上能赚不少外快，状态差的时候连酒钱都不能回本。

不少酒客和听众都是奔着骆延这块招牌来的。有的是一些无处可去的失意人来这寻求一些安慰，有的只是为了看一眼这个混迹于口口相传的传闻中的女孩，并在心里评估花多少钱才能把这个一天到晚只会装文艺的女青年弄到手。有的则是死粉，几乎每晚都来，点几瓶酒然后一直听到转钟或是散场，就能打发掉一天的时间和糟糕的心情。

骆延要是不在场，酒馆光靠卖酒根本卖不出几个价钱——收入太不稳定了，根本不会有其他的酒馆或是当地的livehouse花钱请这几个没什么名气的年轻人唱几首歌，或是给来丹柏进行巡演的其他知名乐队当暖场嘉宾，总体上处于一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状态。这种状态已经好几年了。

再这么下去，生活就真的要变成店名了。孤独的角落嘛。

在决定今天的演出曲目时，左转乐队的四个人通常都很随意，就是大家事先写好一大堆国内国外的乐队的名字放进箱子里，晃一晃后抽出来一个，当天的演出就只唱那个乐队的所有歌。有时感觉来了就抽两个。

骆延今天抽到的是Eagles。老鹰乐队。以一首加州旅馆火爆全世界的美国乐队。

现在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老饕前来这名不见经传等待酒馆并非为了饮酒和寻欢，只是为了舞台右边那个现年只有二十二岁却能唱出数十年沧桑的女孩子。可是，几乎没人知道离开舞台后的骆延其实是一个极度缺乏情感和重度依赖药物和烟酒的沉默寡言的人，一般人只能看见她像一个叼着烟垂钓的淡然的老者，随和地坐在椅子上哼着上世纪的金曲。

有一种鲜为人知的可能性是，沧桑的嗓子，是过量摄入烟酒和带有一些副作用的药的结果。

骆延的本事已经传遍了生活在丹柏市底层的每一个音乐圈子，和她本人，甚至是和她得的病一样有名。

今天的惊喜是，骆延搬了一把高脚椅在自己身边。几秒钟后，一个肉乎乎的橘色身影就跳到了椅子上。

今天的嘉宾是骆哥。骆延为它调好了高度和朝向，拿来了一支十分适配它的麦克风在它面前。骆哥面前有一顶黑色圆型礼帽，要是有听众愿意施舍一些钱币或是一盒罐罐，骆哥则会喵几声作为感谢，要是听众想要上来撸两把，骆哥同样也会很大度。自己的三餐自己挣，大家都不会白来一趟。一只肥美的橘猫总是要受到两脚兽的光顾的。

左转乐队名不见经传的另一个原因是，听过他们的听众们都在酒馆的留言箱里说他们的现场稳得一塌糊涂，像是反复播放的CD机。什么歌都能唱，但就是没有自己的原创作品，只是日复一日很机械又很创新地翻唱前人的作品，因此也不会有什么业内的大拿会在某一天忽然光顾这个酒馆，然后大手一挥砸下重金签下这四个年轻人。

甚至还会出现一个影响当天收入的原因，那就是如若手气不好抽到一个几乎嗨不起来的，或是完全嗨不起来的乐队，一整个死气沉沉的晚上基本上能把所有人唱跑。今天的运气不错，乡村摇滚。骆延不算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