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陈长炜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来,是老张的信息,上面说经过查证,所有不在场证明均成立,聚会和医院方便都有两个以上的不相关人士证明,出租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清楚地拍下了徐晗萦夫妇的脸。
陈长炜按掉信息的时候发现郑军的身体朝自己这里探身,似乎特别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陈长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郑军此刻困兽一般的窘迫,问及包时的敌意和不配合,看向婚纱照时躲避的目光,刻意回避妻子问题的模样,都指向一种情绪,愧疚,对家庭对妻子的愧疚。
而能引发一个男人如此仓惶愧疚的原因,一定是另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陈长炜迅速给老张发出信息,要他回美甲店确定徐晗萦的丈夫有没有送过其他的女人去那家店。
徐晗萦和肖清月气喘吁吁地回到客厅:“它应该在置物柜的,可是,我想或许被我不小心丢在车库里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她对肖清月说,伸手去拿车库钥匙。
“不用了,”陈长炜叫住她,转向郑军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你说什么呀?”郑军强自镇定地问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陈长炜,像是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我是说,出车祸时,从你车上下来的女人。”陈长炜看着他头上的淤青答道。
“哪儿有什么女人,张警官说笑了,”郑军干笑着说,“不信你可以去查查交警部门的现场记录,当时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全责。”
陈长炜听他说完,耐心地纠正道:“请听好题干,我说的不是警方接到报案出警时的状况,我说的是出车祸时候,坐在你旁边的司机,那个女人是谁?”
“没有什么女人,”徐晗萦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家人,“你是什么警察,冲到别人家里来,一会儿要不在场证明,一会儿要看人家的包,一会儿又说我老公车上有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真相,”陈长炜说,“那关乎一个五岁女孩的性命,”他转向郑军,“请你慎重回答,那个女人是谁?”
“没……没有女人。”郑军坚持着。
“证据就在你脸上摆着呢,郑先生。”陈长炜指了指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怎么了?”肖清月凑过来。
“是郑军先生自己告诉我的,”陈长炜点着额头说,“本来我没有注意,但是在交流中他不停地强调他负全责,是他开的车,他要出差,也就是说真实情况是,他没要出差,不是他开车,他要包庇当时引发事故的驾驶员。”
“我会解释是因为你是警察,我多说一些免得被你审问。”郑军狡辩道。
“那你怎么解释头上的伤,”陈长炜说,“发生撞击的时候,司机和乘客都会受到作用力的驱使本能地向前弹,因为有安全带的保护,所以人体运动的距离是有限的,坐在驾驶位的人撞在方向盘上,即便留下淤青也是小块清晰的,而郑先生额头上的淤青面积大,颜色浅,边缘不整齐,受力物体明显是大面积的扁平的,如副驾驶位前面的储物盒,我相信如果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置物盒上面锁形的边缘。”
徐晗萦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倒在沙发上,泪水不住地涌出来。
“老婆……”郑军一条腿支起身子去扶,被徐晗萦大力甩开。
被甩得一个趔趄的郑军单腿站着,看着莫名闯入他家庭的两个人:“你们到底要干嘛?”
“名字,”陈长炜说,“那天车上的另一个女人,你偷走老婆的包送的女人,跟你老婆画着同样指甲彩绘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周梦琳。”
当这三个字从郑军口中说出来,房间里响起徐晗萦的哀嚎声,隐忍多年的伤痛,终于被人戳穿,以最残忍的方式。
14
将悲凉的哭声关在门里,陈长炜接到了老张的电话:“高岩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我也正往那儿赶,你快撤出来。”听说陈长炜已经从徐晗萦家出来后,他继续说,“据美甲店老板娘反映,郑军确实经常带一个年轻女性去做美甲,可是每次他刷的都是他老婆的卡。”
“周梦琳,”陈长炜说,“郑军已经交代了。”
挂上电话,陈长炜本想从后门溜之大吉,结果没想到跟高岩等人走了个碰头,等发现的时候再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肖清月也知道他的身份,跟在后面浑身冒冷汗。
挂上电话,陈长炜本想从后门溜之大吉,结果没想到跟高岩等人走了个碰头,等发现的时候再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肖清月知道他的身份,跟在后面浑身冒冷汗。
好在高岩一行人一心奔着徐晗萦家取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行色匆匆的两个路人,可是就在陈长炜一脚踩在大门外的时候,高岩回身喊了一声:“站住。”
陈长炜定在原地,逃跑的话以他的速度一定会被追上,可是这样不动的话他的身份也一定会被高岩发现,高岩一步一步逼近,就在陈长炜心一横,准备逃跑的时候,李生指着相反的方向大叫起来:“啊啊啊……那那那是……”
高岩被他的喊叫声吸引,扭头的功夫陈长炜便消失不见了,他刚想去追,被李生死死抱住:“队队队长,你看那儿。”
“看个屁,你快给我放开。”高岩看着空无一物的小区后门骂道。
眼见着李生就要挨揍,老张气喘吁吁地从前门跑过来,从背后抱住高岩:“队长,可找到你们了。”
高岩被两个大男人抱着,一脸酱色,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好意思,看见你太兴奋了。”放开手后,老张照着队长筋肉结实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高岩并不跟他计较,皱着眉头问:“你怎么来了?”语气里满是担忧。
“啊那个什么,”老张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我接到线报,现场那个女人不是徐晗萦,而是她老公的情妇,她老公偷了她的包送给那个女人,还刷他老婆的卡给那个女孩做美容美甲,跟徐晗萦没关系,那个女孩叫周梦琳,派两个人上去把笔录补了,去找真正的嫌疑人吧。”
“等一等,”高岩抓住老张的手肘,“你的消息来源是哪里?”
“哎呀真是火上房了,”老张像是真的急了,抹掉流到眼睛里的汗水,“如果被绑架的是你的孩子,外太空的情报你都能弄到。现在是十万火急,”老张说,“等找到孩子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你讲一遍,但不是现在,我在我只要你信任我,信任我的消息来源,可以吗?”
高岩看着他:“一班派两个人上去做笔录,其他人跟我来。”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划过,周围的景色迅速向后退去,她用尽全力才不让自己落下。
其实她本可以有更好地解决办法,装作路人在街上闲逛,确定没有追兵后打个电话给陈长炜,约定地点汇合。
可是肖清月不想这样,跌跌撞撞地跟在那个高大的身影后面,踩着他的脚印看着他的汗水在空中飞扬。
当她看见确定安全的陈长炜单手倚着深绿色的油桶,气喘吁吁地样子,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不受控制,陈长炜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站稳,然后好笑地看着她像树袋熊一样吊在油桶上,白嫩的脸上被油桶反射的光映出一层绿色。
“我们逃脱了是吧。”她的脸上还有意犹未尽的趣味。
陈长炜挠挠眉尾:“被警察追不是那么开心的事吧。”
她的喉咙干到冒火,真希望没有拒绝刚刚的那杯水:“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太刺激了,我是第一次被警察追,你呢?”
陈长炜想起今天早些时候的逃脱现场,半开玩笑地说:“我也希望是第一次。”
肖清月略略有些落寞,很快调整好情绪:“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陈长江拨通楼道里接的电话号码:“喂,你在哪儿?”
“你之前给我的地址啊老哥,这家楼下的披萨也太难吃了。”陈长炜强忍着才没提醒他,吃饭吧唧嘴是不好的习惯。
“你能把地址再发给我一遍吗,”陈长炜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电话那头的短暂沉默令他困顿不已,“我把记录的纸条弄掉了。”无论如何,他确定不能在电话里谈及意识移植的事情,他不想让别人以为他是疯子,虽然这是事实。
“你从来不把东西写在纸上的,”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这句的时候,陈长炜差点要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不过就在他解释之前,那个吧唧嘴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他说过,如果有一个男人用这个电话联系我,不管他说的话又多傻,我都可以百分百相信,”接着陈长炜听见嘬手指的声音,“好了,地址发给你了,不过,”电话那头传来响亮的打嗝声,“你过来的时候能给我捎两瓶可乐吗?”
对自己认路能力有深刻认识的陈长炜选择直接把地址交给肖清月,自己连看都没看。
“你就不怕我把你带进沟里吗?”等红绿灯的时候肖清月问他。
“不会啊,”陈长炜说,“我们去找你姐姐的线索,你怎么会把我弄到别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个人挤在下班的人流中看不到彼此,路边的日光灯忽然亮起来,从头上打下来,肖清月的脸隐藏在大片的阴影里,她朝陈长炜的方向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而后者对着一切不知不觉。
到了才知道,这一片所谓的新城区实际上是规划了八年都没动工的废弃园区,连出租车都分不清楚路,也懒得开进去绕,把两个人放在园区门口,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路标基本上等于没有,园区内随处可见的是各种建了一半的烂尾楼,两个人费尽周折才找到一片貌似摆放很随意的集装箱群体。
当他打过去询问具体集装箱的标志时,对方给出的答案是:“箱体上画着小鸡吃米图的那个。”可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这条信息完全等于没有。
“还有别的吗?”
灵光一现,电话里传来那人兴奋地声音:“小鸡吃米图下面还有一只哮天犬。”
陈长炜压住怒火:“天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你能出来接一下吗?”
“我也想啊老哥,”电话那头传来嚼着东西的含混声音,“可是门锁坏了,只能从外面开,你能顺便帮忙修下门锁吗?”
“我尽量吧。”
“不过,你能快点吗,”电话那头催促着,“半个小时以前我就想上卫生间了,我不想在你来之前把房间弄脏。”
“我尽量吧。”陈长炜对着电话说。
电话那头传来回音似的:“我也会尽量,”又打了一个嗝,“不过老哥,你真的得快点了。”
陈长炜跟肖清月两个人在密集的集装箱之间爬上爬下,最后终于在披萨盒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人所在的集装箱。
“可是,我不会开锁啊。”陈长炜急得团团转。
“我是真的忍不了了,”说话的男人在里面团团转,“老哥房间脏点你会很介意吗?”
“我是处女座。”
伴随着陈长炜的回答,集装箱内响起一阵哀鸣声。
“先生们,这里还有一位女士。”肖清月出声提醒道。
门内的哀嚎瞬间收声:“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有女生在。”
“我的意思是,如果给我一节铁丝,或许我能把门打开。”
然后找集装箱的活动衍生成找铁丝,当陈长炜满头大汗把捡来的三种规格的铁丝交到她手里的时候问:“你会开锁?”
“不会。”肖清月说,“我大学修的是机械制造。”
“那你要铁丝?”陈长炜声音都高了两度。
“不试试怎么知道,”肖清月说,“你要整晚都呆在外面,还是想吧里面的哥们憋死?”
“我们能不能暂且搁置分歧,先着手研究门锁?”门内的人哭着建议道。
陈长炜并不看好这个主意:“我不建议你吧你的膀胱寄托在一个学机械的姑娘手上。”
肖清月把铁丝伸进锁眼内专心探索着,不理会某人的质疑。
肖清月把抽出来的铁丝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捶了两下门,趴在锁眼替你动静:“应该是里面的弹簧片锈住了,影响回弹。”
“那我们怎么办?”陈长炜问道。
“除锈。”
“很麻烦吗,不然直接把锁拆了呢?”
“那你去给我找拆锁工具。”肖清月一句话让陈长炜嘘声。
“喂,还有多久啊?”集装箱内传来男人绝望的声音。
“很快了,我们现在利用可乐除锈,可乐中的酸与三氧化二铁(Fe2O3)发生离子反应……”
“什么,用可乐,”门里的人果断地拒绝,“不可以。”
“放心,还有一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