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谢遇良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有严重的起床气,最怕被人烦,此时浑身酸痛,胸口还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沈安抱着他的腰,头埋进怀里。
他手抵上脑门,另一只手熟稔地放在沈安脑后,在那绸缎般柔顺的黑发上摸了两把。
然后轻声骂了一句。
今天还有正经事做,谢遇良把沈安推开,满脸阴翳地坐在床边。
缓了缓,他站起来,这动作没能完成,沈安拦着他的腰把人拉回去,干燥的唇贴在后腰:“去哪?”
谢遇良叹息:“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沈安低低地笑,不撒手,黏黏糊糊缠了一阵换来早安吻。
这让他还怎么舍得走,谢遇良愁更愁,索性不管了,两人温存一番,谢遇良亲亲沈安的头顶:“走了。”
这种事情常有,住在沈府的这段时间,虽然在一起的时段多些,但彼此都是独立的个体,沈安不便多问,以为跟从前一样,无非是去哪垂钓或是饮酒取乐。
他的心口却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也许是昨天他们的关系有了实质性进展,因此言语上也大胆了点。
“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他还没完全医好的灰白双眸含着笑意,努力看向眼前的人。
谢遇良几乎是瞬间撇开眼,那双眼睛亮亮的,灼得心疼,他嗓音干涩:“哎,好。”
一步步走出去,他必须,必须解决所有的事情。
等从逍遥派回来之后,他会和盘托出,告诉沈安他是魔修,沈安修为尽失,不是修仙人,想必不会恨他。
就算恨他……
他是妖,沈安也没讨厌他啊。
那第一面就震碎他妖丹的又是谁?
谢遇良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出去,在临江城长时间的纸醉金迷,让他产生与这座城融在一起的错觉,仿佛他也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不是妖,不是魔修。
这股情绪莫名地涌上来,堵在喉间,直犯恶心。
见他出来,鹰爪抱着包袱赶紧小跑过来:“主子,都收拾好了。”
简单吩咐了几句,沉吟片刻,让鹰爪取来笔墨,他得给沈安留封信。
没有红烛,没有婚宴,没有喜帖,两人到底是有了夫妻之实。谢遇良咬着笔,在“吾妻沈安”和“吾夫沈安”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哪个都没写。
潦草写了四个字,那方宣纸已经被占满。
谢遇良怔愣站着,待墨渍干透,折了两下,返回房里。
如果此行,找到解决邪派功法反噬的密卷,皆大欢喜,他从此不再修行,与沈安在临江这小方天地共度余生;若找不到……若找不到,不管你等不等我,恨不恨我,我都会回来。
若还没找到,就死了,我们就这样吧。
他虔诚在沈安额前落下吻,动作极轻,睡梦中的沈安并未发觉,他向来睡眠浅,在这张床上却能沉沉睡去。
谢遇良几乎把所有能为沈安想到的事情都做了,确保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一切无虞。
因此他并不担心,反而宽心,随着马车走出城,他躺在农户搬运草垛的推车,靠在上面眯眼看日出,嘴里还叼了一根。
牙尖挫着,才没出城一会儿,他就想,这草没沈府的好吃。
这日出呢,这日出也没沈府的好看。
这人呢,这人……
农户头顶绑着毛汗巾,倒着竖在他面前,大眼瞪小眼:“爷儿,到了!”
谢遇良一仰头坐起来,身上还沾着不少草渣,他背起包袱,从推车上翻下去,不忘拍了拍拉车的老黄牛:“走了!”
逍遥派巍峨大气,依山而建,门派前立着的石门高大厚重,镶嵌着精致的锚钉,诉说着门派的辉煌和宏大。
整座山都笼罩着浅浅淡淡的蓝色光圈。
是结界。
谢遇良眯着眼,从怀里掏出药瓶,这丹药做过改造,即使专门研究的药修也极难看出破绽。
倒在手里一粒,就着口水干咽,苦涩在口腔中绽放。
他吐了吐舌头,太苦了,忘弄点水顺下去,皱眉叉着腰。
门前已经聚集很多人,都是来参加弟子选拔试炼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时不时四周打量竞争对手。
奈何谢遇良昨夜颠鸾倒凤,本就没休息好,眼下青灰一片,又是从草垛推车里爬出来,头上身上全是草,即使衣裳瞅着质感不错,也没人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