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炊烟袅袅。在解余抬起头望向那高大的榕树时,时间已经变成了清晨,但是一轮白月隐约挂在天上。
解余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小山村,有些出神。
这个山村,和之前他所遇见的那些村子完全不一样,但是本质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平静之下暗藏危机。
小山村外立着一个大石头,上面写着“朗江村”三个字。
朗江,仅仅是一个名字,就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这条村,背后就是朗江的源头,而且一村子的人都姓江。
“哟!江二伯!你摸黄鳝回来了?咋没带背篓?你钳子呢?莫非是用手抓的?您老是要抓铲饭头?”一个挑着担子的年轻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把扁担往石头上一靠,给解余递了根烟。
已经变成老头模样的解余接了过来,随手塞到鱼嘴里:“忘了。”
年轻人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敢看向解余口袋里的那条怪鱼:“江二伯!您老这精神头,咱们谁都比不过啊。哪能忘了啊。”
“人老了健忘很正常,我要是不老不死,那是妖怪。”解余一边说着,口袋里的那条鱼咔嚓咔嚓地啃着烟,这背景声很是怪异。
“行行行!您老说的都对!”年轻人赶忙求饶,他实在是怕了,擦了把汗,转移话题,“不过江二伯,您这灯怎么还点着?这天都亮了。”
“我这灯亮着不是正常的吗?”
“这……”年轻人想说什么,但一看解余的脸色,赶忙闭了嘴,作了个揖,又往少年手里放了几节莲藕,“正常正常!您先走!”
解余再次把莲藕塞到鱼嘴里:“我进村你出村,用得着你来让路吗?”
“哎哟!我这嘴啊!真是狗嘴!该打!那我先走了!”年轻人也不反驳,赶紧抬起手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顺着这个话头,立刻挑起担子离开了。
解余也不说话,只是听着对方又重又急的脚步声远去。他继续盯着村口的大石头,脑子快速地整理刚刚获得的信息:村里的其他人,在白日看到的小火苗是处于熄灭状态的。很有可能是老头子用了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方法,掩饰了小火苗的光亮。
因为他的小火苗,是不会熄灭的。除了消亡。
解余低下头,轻轻地拍了拍煤油灯,灯罩上的玻璃已经被黑烟熏得黑蒙蒙的一片。小火苗感知到了他的举动,摇摆跳跃着,好不欢喜。
少年抬脚,走进了村子里。
“ 二爷!昨晚有啥收获?”一个半大的小子吸着鼻涕,拎着裤腰带,看来刚刚在放水,他高兴地问着,“有黄鳝吗?我想吃蛙腿!”
“没有蛙腿,只有鱼,要吃吗?”
小孩子刚要回话,身后伸出了一个大手掌,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
“二爷您说笑了,您忙着啊。”年轻的妈妈一手捂住儿子的嘴,一手拎起了他的裤腰带,飞快地奔进家门。
解余继续向前,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哭声,有些压抑。还有年轻的妈妈狠命压低但仍然尖锐的责骂声。
“吃吃吃!那鱼是你能吃的吗?反了天了!”随后,是噼噼啪啪的拍打声,看来小孩子被揍得不轻。
一路上,村民有外出劳作的、有煮粥煮煮菜的、还有挑水的……见到解余,都毫无例外地打了招呼。但是,所有人的神态都很拘谨,甚至还带着畏惧。
少年了然,看来这老头子在村里的地位很高,这么多人,敢于上前和老头子聊天的,一个都没有。反倒是那个要吃黄鳝的孩子,有点东西在身啊
“二叔,您回了?今晚村里开会,准备分后头的山地。”
“哦。”解余挑了挑眉,原本就严肃的老头脸拉得老长,脸上的皱纹像是深深的沟壑,看着十分吓人。
“江二叔,您不同意?”来人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解余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不同意有用吗?”
“有用!这当然有用。村里肯定是听你们老一辈的,您说有意见,那咱再商量商量。”这人语速飞快,生怕说慢了会遭殃。
“和谁商量?和我吗?还是和那几个?”解余也不知道村里到底还有多少个像他这样的老头子,或者说主事人,只是想诈一下这人的话。
对方果然紧张万分:“这……江二叔,您这话说得!肯定是听您的。”
“那我不分,分了也不签字。”老头子提着煤油灯,摸了摸鱼头,头也不回地向前去了。
身后的那个人张了张嘴,想叫老人停下,但又没有胆量,伸出的手放了回去,很是挫败。
路两旁的村民见着,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降低存在感。
解余暗暗点头,这老头子在村子里地位超然啊,看着就像是活阎王。
刚刚和他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理了一个寸头,脸上有一块花纹一样的胎记,穿着一件盖住屁股的迷彩雨衣,脚上还套着一双高筒黑水鞋。
中年人刚抬头,没想到就被吓得连连后退,心都快要跳出来。
解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跟前,一手拿着煤油灯,一手提着那条其貌不扬的鱼,鱼嘴正好对着他。
“嘿嘿!江二叔,您这是落下什么了吗?”对方努力扯出一抹笑,但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