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宿太过难受,只好打电话叫黄青到医院。黄青拿着雨伞到时,黎宿的眼睛有些红:“黄姨,卫生间。”
说完这五个字,黎宿喉咙涌起一阵酸涩,眼里慢慢布上一层雾气。
黄青点头,把雨伞放好:“噢噢,现在带你去。”
再回来,黄青给黎宿倒了杯热水,黎宿喝了几口,暖了暖身,问:“我爸妈去哪了?”
“出去庆祝什么纪念日子了,今晚不回来。”
黎宿不再说一句话,闭眼靠着,握着杯子的手怎么都暖不起来。
输完液没有一点好转,黎宿头更晕了,学校那边不好请假,经济学老师上节课就说了下节课要堂测,不及格或缺考会扣学分。
没办法,再难受再想休息也要撑过堂测。
经济学考试不像主课考试,写完了就可以上交离开教室。黎宿脑袋昏昏沉沉的,连带着胃也有点不舒服,想喝水压下想吐的冲动,但水杯落在班级教室里。
黎宿做题速度变慢,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想咳嗽也一直压着,怕影响了别人。
詹长庭最擅理科学,他是第一个做完上交试卷的。经济学老师压他留下监考,他笑着点头答应。老师满意地在讲台前坐下,拿红笔改他的试卷。
黎宿胸口发痒,还是没忍住,咳了几声。这几声响招了几道目光,詹长庭也看了过去。
黎宿身上病气很重,双眉微皱,看着没什么精神,苍白和冷淡交织的脸透着易碎的弱气,像一朵被折损装在透明玻璃罐里的小白花。
两个班一起考试,开考后一个小时,教室里大半学生都交卷离开了。
黎宿那一排位置,就剩她一个。
詹长庭跟经济学老师说了句话,从教室前门出去。
走廊上置放有饮水机和一次性纸杯,詹长庭刷学生卡,拿出一个纸杯,接了三分之二的水,绕到后门进去,走入桌与桌之间的过道,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将手上那杯水放在了黎宿桌上,动静很轻,没有发出声响。
黎宿不明现状,掀起眼睑,看到是缓缓往前走的詹长庭,步伐不紧不慢,身段挺廓清健。
喉咙有些痒,黎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又轻咳了声。
詹长庭在讲台旁的椅子坐下,挺散漫地靠着,翻起桌前那本经济学教材,黑发微垂在眉梢上。他莫名奇妙地做完这么一件事,没给黎宿一个眼神,仿佛只是单纯看她难受,顺手倒了杯水给她,亦或者是因为她的咳嗽声影响到了别人,他以这种方式委婉地提醒她。
不管是那种,看起来都没有任何恶意。
黎宿的视线穿过前排的学生,落在詹长庭脸上。到这时候,她第一次给他正眼,隔着半个教室的距离去看他,他没发现,他不像这个年纪的其他男生,棱角分明,面部轮廓清晰硬朗,鼻梁高挺,落拓又不羁,看着有点邪痞。
正式开学前,黎宿跟随同学在学校巴士车区附近集合,听身旁学生的话,往人群中望去,准确无误地寻到被讨论的对象一一詹长庭。
他的长相气质太过优越突出了。
看到詹长庭的第一眼时,黎宿从心底里觉得他这样的男生,应该是那种心态很有野性,且行事作风都无纪律,很张扬狂妄,会活出自我的人。
但他是同学眼中的红人,老师跟前的红苗。
根正苗红的红苗。
许是因为他从小就长在权贵大家里,深刻熏陶出来了一股正气,与他本身邪气长相矛盾结合在一起,很吸人,再加上他的条件和自身能力出色,也不难怪会有女生暗恋倾慕他。
经济学老师拿起改好的卷子,跟詹长庭低声说了几句话,笑起来特别憨厚,还冲詹长庭比了个起拇指。
詹长庭也跟着笑,对经济学老师的话连番点头回应,那副表情可骄傲,唇边的梨涡削弱了他那狭长的双瑞凤眼的攻击性。
黎宿的目光在詹长庭脸上停留了三四秒后垂下眼,放下笔,手微伸,轻握住桌上的水杯,手心被暖了下。
温度适宜,偏热。
后面情况不知道,至少黎宿座位前的所有人都没发现詹长庭和她有了一次零接触的互动。
黎宿喝了半杯水,胃好受了不少,恢复了点精神气。她估了下试卷上已做题的分数。能及格。
黎宿收起笔,接下来的题没心思做了,都空着。
一手握起杯子,一手拿着试卷,从椅子上起身,折叠椅合起轻微的响,经济学老师和詹长庭同时看过来,这一刻,詹长庭与黎宿安静的视线有了接触,他眼里有懒意,而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对他这个人。
经济学老师在校园公告栏红榜上见过黎宿的照片,长得出众合眼缘,经济学老师对她印象不错,她交卷时,对她笑了下,眼角堆起皱纹。
他小声问了句:“题不难吧。”
黎宿文静地站在桌边沿,长睫低垂,詹长庭眼角余光随性瞥向黎宿的卷面,经济学老师看了看她卷子的正面页,点了点头说:“可以。”
然后翻页,表情一瞬黑了,全空,看黎宿的眼神也变了,挥手让她出去。
“老师再见。”黎宿的声音低到听不出哑。
黎宿转身出去时,额微微侧,往教室中后排看了看,只稀拉睡着几个学生,他们应该没看到詹长庭给她水的那一幕,很大概率避免了让人说闲话,引起误会的可能。
黎宿一出教室,经济学老师就把黎宿的卷子移过去给詹长庭,指头重重在卷面上点了两下:“这女孩子,控分。”
“这么厉害啊?”
詹长庭应得漫不经心,拿过黎宿的卷子看,她前面的题基本都做对了,能及格。
“她是第一个敢在我的堂测上玩空题控分的,这不是耍我么,比那些直接不来或乱写题的学生都要过分!”经济学老师压着声量。
詹长庭把黎宿的卷子对折好放桌上,解释了句:“她是我前座,这两天病了。”
“真的?”经济学老师抬了抬滑到鼻梁的眼镜,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
“真的。刚那几声压低的咳嗽声就她发出的。”
“难怪我看她脸色这么差。”
詹长庭说:“所以,您就看她生病了还坚持来参加考试的份上原谅她吧。”
经济学老师瘪了瘪嘴,“我可没怪她,别瞎说,我稀罕她这种会控分高材生还来不及。”
詹长庭低笑,“是,您眼光向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