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维斯如同机械一般,艰难的扭过头去看莉莎,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自己正把对方多年的挚友执行枪决,她的另一个儿子也不知道被他的表弟捅了多少刀,一整个鲜血淋漓的狼狈样,苍白的脸颊上时不时溢出冷汗,嘴里还被粗鲁地塞着脏布。
要怎么解释。
艾利维斯不知道。
而西塞罗却仿佛是看见了希望,努力抬起头,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莉莎。
斯利文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心说,赶上了。
只差一点,他的计划就要全部泡汤,好在,在即将被凌迟的最后一秒,他赌赢了。
但是莉莎的视线在短暂地掠过他们之后,再也没有停留。
她有些无助地望向正忙着的艾利维斯,“艾利维斯...信纸用完了...”
艾利维斯快速整理好心情,站了起来,“莉莎阿姨,您先进去吧,我去给您找。”
一旁傻眼了的斯利文和西塞罗很显然慌了神,特别是斯利文,一改不久前胸有成竹的嚣张样,整个人不解又迷茫地望向莉莎。
莉莎却似乎有些动摇,她的指甲嵌进了手心,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艾利维斯却将手中的能量枪交给身旁的霍更斯后,低声提醒,“莉莎阿姨,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清空大脑,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要写在信里的,叶随随时可能到达,您也不想在面对他的时候,只能说些无意义的空话吧。”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愣。
斯利文是最懵的那个,叶随今天早晨还躺在ICU里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如同他所说的,正在赶来的途中呢?
刚何况,叶随是莉莎最不需要担心的因素,是最令人放心的孩子。
看着叶随长大的这些年里,从来没有开口要过什么,比同龄人早许多成熟,小小年纪就为组织的大人们分担了许多。
他握紧了手中的“托孤名单”,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让这份名单送达莉莎手里。
莉莎半个身子已经缩回了抢救室,但她还是心生不忍,看着西塞罗被折磨地痛不欲生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艾利维斯沉声走到她身旁,“莉莎阿姨,您不是说,您最对不起、放不下的是叶随才对么?为什么现在要对一个养子,浪费您最后的时间。”
“我...”莉莎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是第一次经历下遗嘱,她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可以无愧于心。
或许西塞罗的痛苦确实让她有些难过,被按在地上的斯利文也很可怜,但是似乎只有到了这一刻,她才有些意识到自己的恶毒。
自始至终,她其实只把这个世界当做一场梦境,她记的牢固的,是她前辈子的亲人和朋友,是被她帮助过的受害者们,和自己辉煌的记者生涯。
不论平权组织的大家未来会如何,她似乎都并不在意了。斯利文是游戏里陪伴左右的npc秘书,西塞罗是游戏里捡来的可怜宠物npc,在这场游戏即将over时,都变得不在有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一次穿越,她总觉得死亡不是终点,一定会有一天,她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
所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过客而已,都是游戏里被设定好程序的npc,不必在意,也没什么话想要留给他们。
所以在斯利文有意无意地从口袋里,通过视线死角向她展示那张“托孤名单”时,她选择了无视。
只有叶随。
有且仅有叶随。
从她肚子里真真正正被创造出来的人,和她有着相似的眉眼,血脉的相连。
血缘是剪不断的红丝线,骨髓和肌肉都被连在一起。
莉莎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被红丝线紧紧缠住,陪着他痛,陪着他悲,无法再对这个儿子视若无睹。
她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不眠不休地谋划,终于迎来了可以休息的一天。
她不想再听,不想再看,任性最后一回吧。
莉莎拉住艾利维斯回到了抢救室,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一切试图窥探的单箭头。
艾利维斯自知对这位长辈过于苛刻,逼迫莉莎在至亲至爱中做选择,是很残忍的事情。
但他一定要为叶随争到,属于他的,独属于他的那一份。
但莉莎的下一句话却彻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刚刚用的,是迷魂术么?”莉莎苦笑着看向他。
艾利维斯心一凉。
“女神蝶家族的扩展异能,”她握住了艾利维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我年轻的时候,体会过一次,很厉害。”
“对我用迷魂术吧,”她神色认真,“我很难集中精力了,即使我只想对叶随说,但是外面那些人,还是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我。”
“命令我。”
“让我只全心全意投入与给叶随写信。”
艾利维斯愣住了。
良久,他将莉莎重新扶上病床,双手托住了对方的头。
他和莉莎对视,红色的眼眸闪过繁杂的图腾。
迷魂术施展。
......
莉莎感觉到整个人深深地陷入了回忆当中。
这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吗?
她看见自己的前世,看见自己的今生。
曾经逼迫自己一张张记住的,被挂在书房里被大头钉钉死的照片,如今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每一次蹲在那照片墙下无助地哭泣,门外轻轻传来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别敲了!别敲了!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父亲不可以,母亲不可以,多年挚友不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不可以。
谁也不行。
但是有人在锲而不舍地敲。
敲响她的心门。
*
叶随在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