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其实听明白了。
智慧生命的另一通病,当听到无法接受的事实时,会装作耳背再问一次,希冀得到不同的答案。
零一个字不漏的重复了刚才的话。
“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的经历都是做梦吗?”
“是。”
“你们是我虚构的人,历史没有倒演,醒来后我还是在五百年后。”
“没错。”
散兵冷笑:“那你凭什么出现?丹羽他们都是假的,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真假我分辨不清吗?说吧,你的目的。”
“让你醒来。”
“……”
“……”
丹羽闭眼,有些不忍的打破了沉默:“其实,我也偶有所觉。”
两人的目光一同移到在场最后一人身上:“我管辖踏鞴砂,经常和外部联系,因此深知人们交际中的困难。在我的意识中,发生矛盾很正常,但踏鞴砂太美好了。”
他望着底下,御與长正带人来查看情况了。
停顿没有很久:“没有争斗,没有矛盾,资源充足,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围坐在一起唱歌跳舞。
天气永远适宜,昨天拔掉的草今天又会长出来,连鱼游动的姿势都一样。所有构成我生活的细节都不可思议,平常而温暖,的确,就和梦一样。
我谁都没说,或许是因为,我也贪恋这份美好。”
他叹了口气,既然是梦,结合零的说法,这是谁的梦已经不言而喻了。
什么样的人会在梦中追求美好?失去朋友、精神糟糕,他难以想象人偶的未来。
可是,无论多么不忍,现实多么痛苦,梦总要醒的。
丹羽愧疚的说:“抱歉,把你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散兵完全听不进去,他说这种话还是留给自己听吧,他不需要。
“违心话会让人难过的。”零冷不丁插嘴。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你别管,我答应过要保护你。”
散兵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答应的人是谁?”
零当做没听到,疯狂戳温迪让他打开时空通道。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我在努力。”
“要当个好人啊。”
“闭嘴,这两个字对你就那么重要吗?非得一直挂在嘴上。”
“重要。反派基本是正派的经验包。”她很认真的点头。
散兵无语:“说正经的。”
“见过会变色的蜥蜴吗?和那种生物很像,好人是一种用来生存的保护色。”
黑烟散去,月亮露了出来,零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不带一丝起伏:“如果人们认为的不是你有错,而是你这个人本身就是种错误,那么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
弥补,人们会觉得不够;死亡,他们会认为这是以死为借口的解脱;放下尊严跪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洋洋得意的说:‘我就知道这是个烂人,没错吧。’
世界并非非黑即白,现实中不至于因为厌恶一个人就出声说让他去死。
但人们会将想法通过另一种途径宣泄。或许是小说,或许是谣言。
外部评价永远充满刺耳的声音,聆听但不需要过分依赖它,因为人很容易陷入盲目。
人们不喜欢细究你的痛处,从来没有真正的互相理解,共情是骗局。几乎所有人都只看结果。
很多次,我被人指责为凶手。但那不是因为我做了错误的事,而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方法不得当。
试想,如果一个公认的好人犯了错,大多数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说那是失误,因为平时不这样。
所以,首先在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时,应该做个好人。
其次我的大老板告诉我:如果你是蛆虫,就像蛆虫一样存活,如果你是猛兽,你也该有猛兽一样的生活。 ”
一番话说的两人瞠目结舌,他们觉得比起自己零的问题更大。
怎么这人看上去正常逻辑这么扭曲呢?
温迪在另一头操作都忘了,自言自语:“你是话很多的人设吗?”
零老实巴交:“不是啊,我也没说很多字。你通道还没准备好吗?”
“快了快了。”
丹羽说:“所以你的好人就是嘴上说说?”
零摆手否认,一副你在污蔑我的表情:“怎么会?做了错事就去改正,改正不了就去弥补。我三岁就知道正确的做法了。”
这时散兵突然出声:“那如果是滔天大罪,不可弥补呢?”
零揣揣手理所当然:“没办法了,只能被当怪刷了。”
温迪汗颜:还好不是说要去毁天灭地一条道走到黑。
操作终止,他连忙对零说:“好了。”
后者走近散兵,和善的笑了一下:“开个玩笑,我刚才说过的,蛆虫有蛆虫的生活,猛兽有猛兽的生活。
符合普世价值当然最好,倘若你在某个位置上,就尽力做符合身份的事吧。
如果那致使你犯下滔天大错,不管别人如何,我一定不会放弃你。”
“……”
“第一次做姐姐,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做法,但我希望你能健康快乐长大。那样在未来重逢,我会很高兴的。”
散兵神色微动,零眼睛一亮,好机会。
趁他晃神,一个大力飞踢:“走你。”
“接收到了吗?”
“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放松毫无形象坐在地上:“那就好,送我去下个时间点。”
温迪不同意:“伤怎么办?”
她甩了甩手:“好了。”
“哪有那么快——真的好了!”零抬起双手,画面中不仅没有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皮肤甚至看起来更好了。
“这下行了吧?”
“诶嘿,当然。我先确认好时间点,等会儿给你情报,你不用休息吗?”
秉持着早干完活早收工的心理,零摇头拒绝。
拍拍灰尘脚步轻快的经过丹羽。
下次可能不来稻妻,她再吃一顿烤堇瓜。
“那个……”丹羽伸手:“他醒了吗?”
零不清楚,装作肯定的点头。
于是丹羽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还在?”
哦,把这个问题忘了。梦境主体清醒梦境当然会破碎。
踏鞴砂现在不仅没有破碎的样子,看上去空气比前几天都要清新。
温迪确认好时间点了,告诉她马上就能出发。
零心里问马上是多久。
温迪说就是现在。
这样,其实不理会丹羽的问题也可以,反正她可能下一秒就不见了。
但零不愿意。
可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挠挠头自言自语:“是哦,为什么呢?”
丹羽了然的笑了:“我知道了。你还能见到他吗?”
应该可以,就算她不行温迪总能做的,所以零点了点头。
“是吗?太好了。”这位温柔的刀匠询问:“可以帮我带句话吗?”
“你说。”
“我对他的祝福和说过的话,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