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加已经进入深秋，这里没有树木能以落叶的方式告诉居民天气已经转凉，只有身处室外时，脸颊被萧瑟的秋风呼啸刮过，人们才能意识到这座空中城市也逃不过大自然气候的转变。

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多雨，接连不断的降雨教会了住民出门时随身带上一把伞，走在路上可以看到满街都是撑开的各色伞面，而这样的场景原本在米德加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下着雨的一个黄昏，她被萨菲罗斯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肥皂剧。这座空中城市的居民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电视节目除了新闻联播就是这些套路十分一致的“爱情剧目”，她看着屏幕上男主角因为身患绝症而选择与女主角分手的老土剧情，没忍住发出了夸张的叹气声：“就不能有点新鲜内容吗！”

她的确是不想看充满着神罗谎言的新闻节目，但这不代表她就想看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情节发展的东西。

萨菲罗斯之前拒绝了追捕叛逃的杰内西斯和安吉尔的任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一场“青春叛逆期”，他拒绝执行这段时间内神罗交付的任何任务，拥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假期。这也是他竟然能在工作日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和恋人一起看剧的原因。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这对主角的演技比上一个电视剧好一些。”

“嗯，那倒是，好歹还能让人有点代入感。”

“代入感？”

“如果我是女主角我肯定气得给他一巴掌，萨菲要是遇上这种事可不能选择一个人抗下来。”

“你知道我的身体素质，我不会得绝症。”

“不止是指生病，要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你会不会为了不让我担心而选择瞒着我？”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

茶几上的电话突兀地响起，她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小狗”两个字，是扎克斯。杰内西斯复制体军队在莫迪欧海姆活动，身为first的他被派去勘察敌情，似乎还没回到神罗呢，打给她是有什么事情？也许是和失踪的杰内西斯和安吉尔有关的情报，她接通电话，沙沙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是雨声。

莫迪欧海姆也在下雨吗？

她诧异于一向话多的扎克斯这次居然没有兴冲冲地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扎克斯？”那端却没有回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她扭过头，与萨菲罗斯视线相交，那双一向平静无波的瞳孔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他们都明白过来——莫迪欧海姆一定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站起身来，想要回到房间里接听电话，手腕却被萨菲罗斯捉住。她试图甩开他的禁锢，徒劳之后只能用眼神安抚他，【等我接听完再告诉你内容。】

可他依旧不放，只是收紧了五指，没戴手套的小臂上青筋虬曲。刚接到电话时在他眼里升起的一分担忧已经消失，转而是坚定到近乎漠然的神色——【我想听。】

只在杰内西斯叛逃后的那几天，萨菲罗斯会表露出气愤的情绪——他在为挚友毫无征兆的离开而难过。他的情绪藏得太快，连安吉尔叛逃他也未置一词，只是对扎克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也离开了啊。”可她怎么会不知道他还在乎这件事，不愿意出任务也好，答应她要离开神罗也好，不都是因为人生唯二朋友的离开吗？

她不愿意让他直面即将到来的残忍的现实，可却也知道他有知晓真相的权利，只能妥协，但又执拗地站在沙发旁不肯坐下。这样可以让萨菲罗斯和手机之间的距离远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她想，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的时候，自己能帮身旁的他承受一些。

手机被举到耳边，这短短的时间里扎克斯似乎尽力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只是声音不再似往常般活力，听起来甚至有些低沉，“安柏，我刚刚见到了杰内西斯和安吉尔......”

知道这个时候她说再多也没用，她保持了沉默，听着那头断断续续的讲述。“......荷兰德没法治好劣化，杰内西斯因此想杀死他，我和杰内西斯战斗之后，他状态很不好，从崖边的设施上跳了下去。”

那道声音再次哽咽，“还有安吉尔......安吉尔他......我杀死了他......”扎克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压抑的抽泣声传到她和萨菲罗斯同在的客厅里，混着雨声，淅淅沥沥洇湿了地板。

“我搞不懂了啊，神罗战士的骄傲，到底是什么？”

......

“扎克斯。”抽泣声没有停止，但她知道他在听。“爱丽丝问起你，她催着要你和她一起做小花车呢。”

......

她挂断了电话，手腕上的五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松开。她缓缓地转过身体去看萨菲罗斯的反应，头一次感到自己像个没上机油的机器人，动作间满是滞涩。他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她想起来杰内西斯叛逃的第一天深夜，她在客厅里找到未曾合眼的萨菲罗斯，那时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以一种仿佛永远不会做出回应的姿态伫立于此。

“莫迪欧海姆？”雕像突然说话，紧盯着他的她都吓了一跳。

“嗯......”

他猛然站起身往外走，“我会去那里。”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那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被惊扰，转过身来朝着她露出了獠牙。

直到她的身影落到他眸中，那双扩张成椭圆形的黑色瞳仁才冷静下来。他像是才想起还有她在身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全身上下尖锐的气场已经消失，他又变回了平常那个情绪内敛的萨菲罗斯。

安柏：“现在开始要结束休假了吗？”

“嗯，我得参与任务，才能知道神罗的动向。”

他走到电视机柜台前，那里横放着两米长的野太刀，这段时间无事可做的萨菲罗斯频繁地保养正宗，银色的刀身反射出冷冽的光，一刀下去应该能把至少三个成年男性串成一串吧。

他抓住刀柄，两指一转便把刀具转到了自己侧后背，锋利的刀尖堪堪划过地面，未开刃的刀背撩起一束银丝。“我去找拉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