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人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这天下还是咱家的。”
铠恩慈最后说道。
五天后,位于嘉平城郊的婵娟茶馆迎来了一位客人。
江南一带多富庶,几个城镇各有各的生意,杭城产丝绸,泗阳是粮仓,柳溪有茶叶,嘉平则是盐场。
靠近江南沿海盐场,盐市交易繁荣,嘉平城是江南的盐业中心。
而位于城郊的婵娟茶馆,因为位置特殊,联通着柳溪镇的茶马古道,所以总有商人往来,交易着茶叶以及私盐的生意。
江南盐务使来访的时候,女人正在盯着伙计搬东西。
她个子不算高,弯弯的柳眉下一双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眼睛,嘴唇不妆而赤。袖子挽上去露出的半截胳膊又白又嫩,盈盈一握的细腰,而且举手投足都带着笑意,让很多男人都以为她是什么轻浮的女子。
不过盐务使不是傻子。
婵娟茶馆虽然小,但是生意兴隆,即使是丧期,也有客人送往迎来。
除了地理位置特殊,老板娘背景肯定不简单,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盐务使咳嗽了一声。
女人连忙走过来,笑着说:“大人来了!”
一面去扶盐务使的手,一面骂旁边人:“眼睛留着做什么!大人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愣着干嘛!去!”
三五步路的功夫,隔间已经收拾出来了,花花绿绿点心摆了一桌子。
“雪娘客气了!”盐务使不好意思。
“不用破费!我说几句就走!”
“给大人吃的,算什么破费!”钱似雪笑。
“哎呀……”
盐务使还要说什么,钱似雪摇摇手,柔声道:“新出的茶,大人一定得尝尝。”
说完话,她就随手拿起一只橘子开始剥。
虽说钱似雪常年在茶馆里忙乎,十只手指头却雪白如玉,指尖微微上翘,只是剥橘子皮却透出无限的温柔与优雅。
盐务使再清醒也是男人,他盯着钱似雪的手入了迷,这样一双纤纤玉手若是能摸一下……
“大人,有何事吩咐我的?”
盐务使回过神来,定了定,说道:“是这样的,先帝驾崩,新帝即位,要查帐。”
“查到咱们这儿来了?”钱似雪笑,“何至于……”
“是盐场,”盐务使一个头两个大,“武帝下旨,严查私盐,所以……”
“所以派了谁来?”钱似雪直接问道。
盐务使嘿嘿笑:“秘卫府。”
钱似雪若有所思。
盐务使赶紧又说:“上头的人,打过招呼了,不过是来做个样子,你招待一下。”
“上头”说的不是皇帝,是秘卫府,盐场是太监的买卖。
钱似雪丢了橘子,半笑不笑地说:“我如何招待?陪太监睡觉?”
“不睡不睡!”盐务使赶紧说。
“什么?”
盐务使拿过橘子,自己开始剥。
“这次来的贾大人,我没有见过,谁也没见过……”
“贾大人?”钱似雪问,“姓贾?”
盐务使斜了她一眼,从他知道“雪娘”这号人起,她就是个寡妇,只听说她当家的是得了肺痨死了,好多年了。
“和你那当……”盐务使不知道要不要安慰,“唉,同姓的罢了,你别多想。”
钱似雪撇撇嘴:“八百年前的事儿,早忘了。”
盐务使干笑两声,继续道:“这贾大人是上头的人,之前一直在凤京当差的……”
“……这次过来住个十天半月,现在是丧期,咱们这里哪儿都不挨着,谁也管不着……”
“这人啊有一名号,我真是打听了一圈才知道的,现在和你说,”盐务使神秘兮兮勾手,钱似雪靠近。
“玉面修罗。”
“玉面修罗?”钱似雪皱眉,“什么意思?俊俏阎罗王?”
盐务使耸肩:“有人说长了一张俊脸,翩翩公子,又有人说是满脸的疤痕,真真活阎王现世,谁知道呢。”
盐务使继续:“有的人说他府里养了娘子,有的说没有……如果他为人轻浮,应该早就传开了。”
“婵娟茶馆招待他喝喝茶,听听戏,雪娘呢再陪着说说话,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十天半个月过去,他走了就得了!”
橘子剥好了,盐务使掰了一半递给钱似雪。
“雪娘,帮帮我。”
话音未落,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三张大额银票。
“定金,事成之后,再加三倍。”
经历了颠沛流离的前半生,钱似雪最知道钱的滋味。
谁能不爱钱呢。
钱似雪两指一夹,抽走了银票。
“不陪睡!”她说。
“自然!”盐务使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