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竹道:“不知有没有蹭到你身上。”
沈慕林扬声道:“竹子,你说设计这出戏的人还在不在此处?”
顾湘竹环顾四周:“如此好戏,他怎舍得不看?”
沈慕林解开腰间葫芦,将其中清酒全数撒到顾湘竹衣袖间,顾湘竹眉心微蹙:“云溪道长的酒器,为何会在这里?”
“自是遇上了他,”沈慕林道,“无妨,之后我赔他几坛好酒就是。”
马儿忽而换了方向,学子们四散开来,沈慕林紧贴马背,丝毫不见挪动。
人群中一人踉跄几步,慌乱回头跑向来时路,不稍几步,小腿一疼,他跌倒在地。
沈慕林夹紧马背,马儿再度长嘶。
沈慕林拉紧顾湘竹双手:“怕吗?”
顾湘竹轻笑着回望,沈慕林向侧面倒去,顾湘竹抱紧他,竟是转了方向,石板地冷硬,沈慕林心中一紧。
那日顾湘竹的话闪过耳畔。
他说他同样忧心。
唐文墨恰好赶来,一箭射入马儿脖颈,向前飞奔的烈马终于晃晃悠悠跌倒在地。
顾湘竹捂住沈慕林的眼睛,将他按在怀中。
两人跌落在地,虽并不高的距离,到底是坠马,沈慕林连忙挣开顾湘竹双手,急切道:“疼吗?”
顾湘竹笑着摇头。
官差拿下那粗衣装扮之人,这人身量不高,隐入人群间过于普通,没半点叫人能记下的地方。
“秤砣,你跑什么?”唐文墨蹙眉道:“我来这儿半年,每半个月就要见你一次,竟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他捡起沾了灰的酒葫芦,拍干净递给沈慕林:“准头不错。”
沈慕林应了一声,视线仍落在顾湘竹身上。
“还能参加考学吗””唐文墨道。
顾湘竹拍干净身上尘土:“无妨。”
唐文墨打量他:“换件外衫吧。”
他说着,便脱下外衫,随手抛过去:“考场上不许有异味。”
围观之人眼中皆是惊诧,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知府亲自解衣换衣,这便是明白告诉众人,顾湘竹换衣是循考场规则,无须提及有伤风化等诸多看法。
顾湘竹并不扭捏,了当换完,唐文墨拿起旧衣:“此类证物,待我回去查验一番。”
这番言论,便是说明此事多半是人为。
沈慕林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
此次查验身份,搜身查物更是严格,便是同科考一般,脱了鞋袜一并搜身。
因着要考一整日,晌午也不能出考场,因此需提前做些干巴吃食,免得弄脏桌面不好收拾。
待他们进了府学,沈慕林收回目光:“小爹,爹,徐叔,我在临近茶坊定了房间,时候尚早,不若同去歇一歇?”
茶坊早已堆满了人,沈慕林刚来之时便来此处订了房间,正是最后一间,如今便是楼下,也站满了人。
沈慕林推开窗户,街上人头攒动:“此次招生,竟有这般多的人参加。”
徐福道:“唐知府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在他之前,府城中不过是一家独大,三家相奉,诸多商户追随,正是官商勾结呢,至于那府学,谁知道到底是何人可进。”
李溪蹙眉道:“竹子当年拿了案首,说是可来府学读书,只是开销甚重,他便留在了县里。”
徐福嗤笑两声:“不来也好,那陈修远本就不是个东西,我儿本也能来府城读书,他以此事要挟,想要我那些船舫,我手下弟兄要靠着这些吃饭,我万不能就此交出,只是耽误我儿,好在他恶有恶报。”
沈慕林问道:“他虽管着府城事,府学却与其他不同,他怎能插手其中?”
“陈修远任知府已有十余年,历经两帝,势力盘根错节,”徐福道,“府学内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入府城需得官府批文,他按着批文不肯松手,若我强行送我儿入城,怕是晨起进,午间就入了衙门,晚上船舫便改了人家。”
沈慕林看着楼下不时走动的人:“如此说来,这些人中有不少往期考生?”
徐福点头道:“具体如何我不得知,只是听闻此次招生,比往常多纳三期。”
大燕历经三代,龙椅上那位的祖父打下了天下,是以诸多跟随者皆为草莽英雄,武夫居多,重武抑文,永合帝在位不足五年,旧疾复发,一病不起。
泰兴帝继位已是中年,在位二十年,解决民生难题,改善田地商税,兴农兴商,纳贤纳才,发展文学,可惜并未见受益,便也离世。
如今新帝在位尚不过四年,遵循先帝遗志,广设学府,选拔人才,是以才有这番盛况。
此事并非密谈,坊间多是夸陛下圣明者,沈慕林也听了些,只是今日瞧见这样多的学子,其中不乏两鬓斑白之人,实在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