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没能砍断我的脖子之后,我就捏碎你的头!}
【叮———】
蓝色的刀刃扬起水浪,手鬼全然不知自己大势已去:空隙之线已然出现。
炭治郎高喊着:【啊————!】
冲啊,炭治郎,斩杀这只作恶多端的食人鬼!无数人,无数目光,这时都在盯着屏幕。在心中附和着炭治郎的声音。
“一定要斩断、一定要斩断…”欧阳子真双手合十,不住地祈祷。
一定要打败这家伙!
【水面斩!】
————————————
白茫茫的雪地中,慢慢出现了一双腿。镜头逐渐拉近,倒在血泊中的人被大家收入眼中。
血液溅上墙壁,落在地上的纸灯笼簌簌燃着。埋首于另一人肩上,似乎听见什么动静,那“东西”抬起了头,露出自己全然不似人类的面孔和满嘴的血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几丈外,戴着红色天狗面具的男人持刀而立。
“终于要死了。”一直提心吊胆,好容易到了现在,一众弟子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都好,快点死了吧。
“这是……手鬼之前的回忆吗?”
金凌恍然大悟:“是被抓鳞泷抓到的那一天的记忆吧。”他哼笑一声:想必是记忆犹深啊,否则也不会在临死前回想起这一幕了。
被鳞泷抓住,最后被鳞泷的弟子斩杀,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吗?
不过为什么要把鬼的回忆也放出来?
“他一开始也不是那种恐怖又恶心的情况啊。”蓝景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这会好歹还有个人样。”
“我说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放进去,鬼杀队的上层是不是没有脑子。原来是因为一开始他根本没有那么强。”
【铿!】
屏幕上,爪子和刀刃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在役时鳞泷左近次可是水柱,又岂会为这种稚嫩的攻击所动?多次进攻无果,才初化为鬼的少年咬着牙,按压住自己汩汩淌血的伤口,扭头就逃!
一步一脚印,一步一血痕。他缩在角落,似乎祈祷于黑暗的庇护。不远处,杀鬼剑士脚步不急不缓,稳重前行。
不能坐以待毙!一旋身,鬼喘着粗气,又开始逃亡。
逃?能逃到哪去?
不知跑到了何处,鬼稍稍扭头,惊讶地发现身后居然空无一人。
去哪了?正警惕地环视四周———后头,一人立于屋檐上,轻轻跃起。
初生的鬼反应不及,迎面而来的,是凛冽的刀光。
回忆中断。
眼前扑来的明明是脸上还带着稚气的赫发少年,在手鬼眼中,却似乎幻化成了戴着天狗面具的男人,他瞳孔骤缩————{鳞泷!}
【刷!】
只一刀,头颅落地。
“死了!”
终于死了。努力没有白费!
大快人心!弟子们欢欣雀跃,心中好不畅快!
一众年长者也忍不住齐齐松了一口气,但也不能在此放松警惕啊,毕竟还有几天呢。
而影像中,手鬼庞大的身体开始崩溃。累极了的晓星尘撑着树干,正在剧烈的喘着气。
{灵力,用的太多了……}
从进了藤袭山杀鬼的时候,他便一直在用着灵力,他的一大半修为都被禁制封印了,用的一直是这几年攒下来的。
刚刚那一遭,灵力用的太多了,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可恶、可恶、可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崩溃,仅剩的头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体在逐渐崩溃消失…}
赫发少年出现在视线中,他握着刀鞘,缓缓把刀收了回去。
【星尘!】看到低声喘息的晓星尘,他连忙奔过去搀扶。在得到没事的回应之后,少年这才舒了口气,慢慢转过身。
{可恶,最后看到的居然是猎鬼人的脸!}手鬼心中满溢的不甘和怨恨在随着少年缓缓转身看到他的的面容时,蓦然收声。
那是怎样的神情啊?
纵然额头鲜血淋了半张面孔,但那一双深赫色的眼睛,就像冬日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柔软又温暖,带着些许怜悯与不忍。
{为什么会是这样…}
伴随这句话,屏幕忽然陷入黑暗。没有让大家等太久,轻轻的抽泣声忽然响了起来。
矮小的孩童蹲在黑暗中,周身微光莹莹,他背对着大家,将自己缩成一团,小声抽噎着。
【好可怕。】声音细小且满是稚气。在惶恐,在不安:【这样的夜里独自一人…】
【哥哥…】他抬起了头,圆乎乎的脸,圆乎乎的眼睛,泪水一连串地落下。
他小声呼唤着,四处张望,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一点光亮:【哥哥,你在哪?】
【像平时那样握住我的手吧。】遍寻不到自己想见的人,男孩转过身将脸埋入手心,无助地闷声哭泣。
这是…手鬼小时候?
“好像…长得还挺可爱的。”有人迟疑道。
这倒是真的,看上去六七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眼睛也很大,小孩子皮肤又白,怎么可能不好看呢?
“他小时候,也这么爱哭啊。”
年幼时是那样的柔软,爱娇又胆小。是什么让他变成了那样丑陋、恶贯满盈的食人鬼呢?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鬼,都是人转变成的…”就像是凶尸一样,不同的是,凶尸没有神志。
鬼却可以自主行动。
是什么让他们选择了变成鬼呢?又是谁把他们变成鬼的呢?
同一时刻,无数人开始沉思。
望着逐渐溃散的鬼躯,炭治郎慢慢走近。
【为什么、为什么,我咬死了哥哥…】
悔恨、悲伤,还掺杂着些许茫然。
【咦?】黑暗中,原本捂脸哭泣的孩童在恍惚中抬起头,额头青筋鼓动,瞳孔已经由乌黑变作明黄色,加上里头那黑色的交叉,他俨然已经是只恶鬼。
此时他怔怔然————【哥哥是谁来着?】
忧伤轻缓的音乐压抑又沉重,环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这是?”聂怀桑用折扇抵着下巴:“变成鬼之后,就遗忘了一切?”
是被迫的吗?还是…
“一直心心念念的哥哥…居然是被自己咬死了吗…”
真是可悲啊。蓝曦臣敛了敛眉:直到最后一刻,才回想起一切,才忆起最重要的人。鬼这种生物到底是以什么为目的活着的呢?
屏幕自然不会回答问题。
刺鼻的黑烟徐徐升起,有着血红色指甲的怪异大手摊开在半空中。
【好悲伤的气味。】炭治郎轻声道。在一众人的目瞪口呆中————
他伸手握住了那只足有半人大的手。
“喂,胆子也太大了吧!他还没有消失,万一人家回光返照…”
说话的声音在看见惨绿色的手慢慢收紧,反握了回去时,突兀地停止了。
直至现在,已经快要散尽的手鬼头颅眼中终于涌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忏悔?还是其他的情感?晓星尘捡起方才情急之下被丢在地上的日轮刀,望着这一幕,他一言不发。
因为,哪怕他流出再多的眼泪,多到汇聚成一汪池塘,被杀害之人以及其亲朋好友,也绝不会原谅他。
“罪无可恕。”
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
【神啊。】
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将额头抵在同自己交握的大手上,赫发少年的嗓音哀痛又虔诚:【求求你…】
浓郁的黑暗中,一道灼目的光亮蓦然照射,已经化为恶鬼的孩童愣愣转身,面上被映得金黄,看着那光,他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个人下次转世的时候…】
意识到什么,孩童开始奔跑,越跑越快,想要去到那片光明之地。
【请让他不会成为鬼吧。】
暗淡无月的夜空却有繁星点点。浅绿色稻田中,稻穗轻轻摇晃,晚风微微吹拂,带起几缕轻柔的发丝。
穿着长袍的黑发少年提着纸灯笼,背对着众人。他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手中分明只是星星烛火,只够照亮周遭几尺的范围,却叫人心中无端地感到温暖。
【哥哥!】一只小手伸出,被呼唤的少年回过头来。
身量矮小的孩童大步奔跑着,向前追逐,他殷切呼唤:【哥哥!哥哥!】
被呼唤的人拿着灯笼,停在原地,似乎也在等待他。
【哥哥!握住我的手吧!】
两只小小的手掌伸出,更高一些的少年勾唇一笑,将灯笼换了个手拿,果然如他所愿,握住了他的手。
做哥哥的少年声音轻轻的,很温柔,好像有点无奈:【真没办法啊,你总是这么胆小。】
前头的宅子里已经亮起了橘色的灯火,将四周的夜色染得微黄。带着点点荧光的萤火虫在稻田中钻来钻去,一高一低两个人影手牵着手。
家里的大门已经敞开,正迎接着两位小主人。
轻缓又哀伤的乐声静静流淌着。
“因为想要握住哥哥的手……所以才长出了那么多的手臂吗?”
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欧阳子真呆呆看着。
可悲可叹。江枫眠阖着眼,儒雅的面容上一丝神情也无:“但是…无法原谅。”
最后留下来的大手,也渐渐焚烧殆尽,融入风中,没有留下一点灰烬。
浓雾徐徐散去,又缓缓聚拢,高大的圆石周遭影影绰绰立着十几个人,各色各样的狐狸面具或盖住脸,或戴于脑侧。
圆石之上,肉色头发的白袍少年正襟端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锖兔、真菰,还有其他被杀的孩子们…}
{我们赢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似乎听见了炭治郎的声音,少年慢慢站起,自石上一跃而下。那十几个或高或矮的孩子,也渐渐消失在了雾气中,最后能看清楚的,只有穿着鲜花图案衣服的真菰。
【一定按照约定回去了吧…】晓星尘抿了抿唇,目光黯然:【虽然只剩下了灵魂 ,前往狭雾山。】
炭治郎点点头,恍惚中看见真菰微微一笑,转身随雾而隐,留下一片白雾茫茫。
戴着天狗面具的鳞泷左近次独自坐在火灶旁,露出的头发已然花白。
{前往深爱的鳞泷先生身边。}
鳞泷左近次的面容逐渐虚化,炭治郎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们要是死了的话,灵魂也会回去吧。】
【……】晓星尘轻微一顿:{啊,如果真的死去了的话,我只想待在阿洋身边,所以在哪里倒是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