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不解:“堕仙?”
清川淡淡道:“被执念所困的怪物,真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尚未转世轮回的鬼魂。人人恐惧,避之不及。”
避之不及。
“堕仙一般靠着执念所化之物弥留世间,不知自我,不知年月。待执念所化之物彻底将堕仙的灵力蚕食殆尽,堕仙也就彻底死了。世人不知过去,堕仙亦无未来。”
“什么都没有,谁都不记得。”
谁都不记得。
赎罪者呢喃中捕捉到这两句,哀伤轰然爆发,刹那君留步陡然变色,不祥的血红自他手中蓦然迸发,狂风吹过苏白的脸颊,裹挟的花瓣倏地变作利刃,锐利的破风声呼啸而来!
数量太过杂多,苏白当即抽出扬水剑,凝神御剑,丁零当啷挡下无数花瓣!但花瓣数量太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白余光瞥见清川淡然后撤数尺外,神情淡淡,唇角也压了下去。
他这是在观察苏白能否自己克制这种困难。
苏白沉心静气,回忆起所学剑招种种,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只见他单手持剑,一招虚剑阵使出,扬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登时数十把扬水剑显现,生生在花瓣群中撕出一道空地。旋即苏白持主剑一闪而过,步伐鬼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赎罪者,滔天邪气凝于剑锋轰然斩击——
若苏白猜得不错,只要断了他的手,就能阻止这一切。
事实虽如此,但赎罪者能在此赎罪千年,实力亦不可小觑。
苏白窥见赎罪者缓缓睁开赤红血腥的眼睛,那双眼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直直盯着他,仇恨顺着花枝溢了出来。
如果芸姐此时在这里,定是怎么也想不到她拿去泡茶的君留步原地变异,橙黄的花蕊颤抖一阵,亮出血盆小口,密密麻麻。
咯吱咯吱。
苏白猝不及防被君留步咬了一口,猝然冷汗直冒,剧痛从腿上传来,直逼大脑。更诡异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灵力被啃去一分,灵魂被啃去一寸。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修仙者灵力被啃去,说不定就会……
苏白想起芸姐的话,一阵恐慌没来由地冒出。
他哇呀一声,拔腿跃起,踩踏一片君留步,不想春风吹又生,这堆诡异的花压根不能踩死!
既然如此,也只能……斩草除根!
清川所授的剑招步法派上了用场。
苏白向右侧下压重心,同时左腿踹出踩倒一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横立在地上,扬水剑剑尖倏尔划至君留步根茎,再一使力,苏白腾空跃起,瞬时斩断一小面君留步,给自己留出一方安全之地。
果不其然,君留步一旦花茎分离,也就没了力,不多时蔫儿了。
这么快的吗?!以前采花几个时辰都还精神呢。
苏白不由得思索起来。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
“我有罪,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怜,你看啊,我为你种了这么大一片花海,都是我种的,都是我种的。”
……
“可是他不会回来了。”
苏白突然说道,霎时无论是君留步的咯吱声还是赎罪者的呢喃声,都在此归于沉寂。
被斩断的君留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融入花泥消失不见。
赎罪者的眼睛突出,血丝攀上眼白,满是惊恐和质疑。
“我不信,你说谎,你懂什么!”
“他说不定都死了。”苏白厉声道。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知道什么!”
君留步在赎罪者的咆哮声中无风自动,摇曳愈发剧烈,只见君留步盛开的速度越来越快,赎罪者手上的君留步爬满他的半边身。
赎罪者就要被君留步吞噬了,无尽的花瓣后只剩下一只错愕的、愤怒的、死意迭起的眼睛,死死盯着来者。
苏白也不在乎是否会被君留步咬了,当即提剑闪过,剑起剑落,也不知是否有清川邪气加持,垂在地上的左手当即掉落!
其手上的君留步不甘地枯萎,左手亦消融,只剩森森白骨。
外侧的君留步似有灵识,攀上骨化的手,垂怜地躺下。
“可悲。”
苏白悲悯地说着,但神情毅然,即便他的下半身都被君留步占据,即便雪白的裤子被鲜血浸染,他垂下眼眸,绕至赎罪者另一侧。
唰——
右手,了无生机地坠落。
好似一切都遗憾地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