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裔清仔细一想,他也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罢了,晚点再劝劝。
坐下喝了半杯凉茶,开解几分被沐浴热气所侵的困意,偏巧话题的主人进来了,绛珠和绛雪忙止住剩下几句小声的议论。
可是容潜已经来到眼前,他一定是听见了俩人后面的几句议论,虽是没说什么不好听的,但私下议论主人乃是大罪,更何况这人还是崇安王。
“你们两个先出去。”想象中的责罚并没落下,容潜的脸色一如反常的和颜悦色、如沐春风。
有这种好事自然赶紧应承下来,两个丫头忙不迭的答了几声“是是是”,头也不抬地逃离出去。
千裔清开门见山地问:“送行宴这事你跟皇上提过了?”
他早知道绛珠在院子外面守了许久,又知这主仆几人关系好,有什么话都免不了提一句的,“还没有,待会儿进宫去请示皇兄。”
“你怎么就断定皇上会同意?”千裔清佩服他的自信,他真就不怕这样张狂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惹怒了皇上,尽管那人是他的哥哥,但也只有一半血缘而已,而且这一半血缘又不怎么亲近。
容潜坐在她对面,屈指拿起她喝了一半的杯子在手中把玩,最终顺着那点杯沿的水渍确认她曾用过的位置一口饮下。
随后他又放下茶杯,一脸确信道:“他一定会同意,于情我是为了八哥,于理我是为了夜南,就算是为他自己,他现在还需要我,夜南也需要崇安王,所以他一定会同意。”
他看的倒是很透彻。
既然本尊都这么说,那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一点:“你这么大动干戈的,应该不是仅仅为给她送行吧?你......”
那句猜想她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不等于当着容潜的面骂他残暴吗?
容潜倒是随意看了她一眼就猜出她心中顾虑,便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杀她,我答应过你的。”
千裔清默然。
那就好,纵然他有万种理由去杀皎月公主,但这万中理由里一定有她的原因,只需这一点,皎月公主若死了她定寝食难安。
她可不要夜里做什么奇怪的噩梦,譬如有人说受了崇安王所托给她送什么破东西,结果一打开就是皎月公主的一截手指或是眼球什么的......
男人的手指在桌面缓缓敲了两下突然顿住:“宫宴,你也要去。”
千裔清诧异抬头,正对上他那双笃定而不容拒绝的双眼。“我?”
她垂眸为难道,“这不合规矩吧,招待外客的宫宴都是皇城权贵和重臣才能参与的,我在宫里一无官职,二不受命,以什么理由前去?”
容潜好笑地歪头看她:“你跟着我还需要什么理由?”
旁的权贵都是带自家正室夫人,再不济也是带个侧室,她一个侍妾,比通房好听不到哪去,赴宴不是丢人现眼吗?
容潜挑眉,语气微沉:“你不愿意?”
千裔清摇摇头,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淡淡应道:“没有,殿下让我去我就去。”
长指挑起她的下巴缓缓移动,拇指和食指陡然捏住她的两颊,像是捏小孩子一样,把她的嘴唇捏的翘起,像条吐泡泡的小鱼。
这是做什么?
千裔清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
“能不能不要唤我殿下?”容潜脸上带了几分不满,又在她脸颊两侧捏了捏。
“其他人唔都是只样叫你的木......”侧脸被他捏着,但依稀能分辩的出说了些什么。
容潜扯了扯嘴角:“其他人是其他人,他们叫是尊称,你这么叫是生分。”
难道她们现在很熟?千裔清胡乱嗯了一声,拨开他的大手,总算找回自己正常的吐字:“那我叫你什么?容潜?直呼王爷名讳不是大罪吗?”
“你又不是没叫过。”容潜垂眸想了想,缓缓道,“或者你想同寻常人家那样唤我一声夫君......也可以。”
不太可以。
仅是听到这个称呼她就觉得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可惜容潜没有表字,容怀瑕那个名字又是叫不得的,想来想去,她好像只能叫他的名字。
但看他的样子,他对自己叫他的名字并不抗拒。
“咳......不是说要进宫吗?”千裔清干咳一声,拙劣地撇开话题。
容潜起身,想起自己确实也该走了:“嗯,下人已经去备车了,我先来知会你一声。”
千裔清想了想,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这么不想跟我分开?”容潜越来越确信,以前的冷淡样子都是她装的。
千裔清要进宫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她没告诉容潜,关于卸去方幼渺易容的药方她已经拟了几套出来,可惜手边没有试验品,她需要见一见越曦,另外她也想问个清楚
或许是因为女子间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因为越曦帮过她。
她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越曦会告诉她“不要帮他”。
这些疑问她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也没有问过容潜。虽然知道容潜可能是知情者,但她更怕容潜会袒护自己的兄长。
其实这些没那么难以解释的,她只是还不能信任容潜罢了,她承认,她依然不了解他。
“带你去自然可以,只是有些事未必能让你听。”容潜隐晦地提醒。
天子谈话不能旁听是理所当然的,她哪里会计较这些,虽然容潜所说的“未必能让你听”并不是这个意思。
千裔清一副乖巧的样子:“那我就在宫里等你,皇宫里那么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吧?”
容潜静静看着她,而后微眯了眸子:“你想去见越曦?”
......怎么看出来的,这人莫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容潜想了想:“你想见她可以跟我直说,不用藏着掖着,我知道你见过她。不错,她就是皇兄说的那个人,不过我也说过,这件事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没有人会以此威胁你,当日不过是我随便找了个借口逼你就范而已,这些事我以为你早就听明白了。”
千裔清沉吟片刻,试探道:“你突然提起她......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容潜看着她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你不用在这里套我的话,你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问我,可你总是这样试探!”他沉叹一口气,“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对你始终如一,我以为这么久了你总算想通这些,没想到还是连最简单的信任都不肯给我。”
他转过身,看着她的样子尽是无奈,认输一般说道:“千裔清,你还要我如何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我把心掏出来你还要猜测几句是不是我的苦肉计?”
千裔清抿着唇,第一次有种被噎的说不出话的感觉。
若他所说有半句不符她都可以立刻反唇相讥,偏偏他说的好像每局都是实话,越是实话,越像刀刃一样刺着她的心口。
她很久没有陷入过这种怀疑:她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