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夜一日,清宫,洒扫,祭祀,酬拜。一如刚开始安排好的那样,将年祭全须全尾地好好进行完了。
三十下午,礼部收尾,皇帝同皇后先行一步车架回宫,留太子秘密处理昨夜的余波。
说是余波,也无非是张乘。他自东郊带过来的那群苍狼被折杀了二十四只。叶筝查看了它们的尸体,结合昨晚苍狼的举动,料到张乘后续恐无法再控制这群苍狼。
“可惜敬岚卿不在,她比我了解它们。”
回去的路上,蓝辙心有余悸地紧紧攥着叶筝的手,“这些事,先不要想了。我们回家。”
盘问完张乘留下的身边人已经是日暮黄昏,其时车马已经备好,蓝辙让林斯言董辉辉先带着定远军卫队回了国公府,自己一人等叶筝出来。他以为要等很久,便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之前她已经做出来选择,她不是一个轻易改变决定的人。
正安慰自己,身侧便传来了女子清冷的声音,“蓝辙。”
她在叫他。
他慌忙回神,看见叶徵正带着宋谦自她身后大步走过。
蓝辙收回目光,装作没看见太子殿下的凄哀的目光,强装镇定地微笑看向女子。
叶筝那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有些假。她没在意,只是多回头看了两眼,觉得奇怪。如今听他忽然这么说了一嘴“回家”,才明白过来他的忧虑。她反握住他的手,向他展出安心的甜笑,“好,回家。”
得到回应的男子眼睛这才亮起来,他壮着胆子把身子朝叶筝那边挪了一屁股,想要离得更近一些。叶筝斜眸瞅着,心中笑着他古板,身上微微一斜,将头搭在了他肩上。
侧头低眸,蓝辙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子的头颅,一颗心渐渐落回了肚里。他的手揽上她的肩,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心中默默念着,对,回家。
年关的这些日子,太平得紧。
阿厌独自一人在安国公府过年太凄清,便带着一堆东西跑来平国公府找叶筝。明柯见着阿厌都能过来,便同蓝辙叶筝商量了,把明涯先生接了过来一起过年。
又一次赶晚了一步的罗慕咬牙切齿地跺脚,最终被叶筝哄着也来了平国公府。
大年夜那天,叶筝饭后拎着一串葡萄坐在正殿门槛上看烟花,阿厌走过来,陪她一起坐着。
分了一半葡萄给他,叶筝问:“上次你说想去参军,可想好了?”
阿厌接过,揪了一颗放在手里,细细地剥着皮,“想好了,川西王赵将军麾下,我已经寄过信了,年后就过去。”
剥好的葡萄递在叶筝手边,她下意识去接。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纤长素手拦了过来,将那去了皮的葡萄半路劫走。而后那手的主人就势插了进来,挤坐在二人中间,“赵无忧是个会带兵的,你功夫好,去了那里好好听他的,能闯出来一番自己的事业。”
阿厌眨巴眨巴眼,“蓝将军,那葡萄是给姐姐的。”
蓝辙嗯了一声,从叶筝手中接过剩下的半串葡萄,“我知道。我来剥,你的你自己吃吧。”
阿厌怔然看着他,一张小嘴慢慢又撅了起来,“蓝将军也会欺负人了……”
剥葡萄的蓝辙愕然,这算哪门子欺负人啊?
忽的,身后一串声音传来,叶筝转头,看见明涯先生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们拦在门口这是干嘛啊?”
林斯言和董辉辉在后面悄咪咪地说着什么,边说还时不时挑眉看向背对着他们的蓝辙和叶筝。待见着叶大夫回头看过来了,忙不迭地站直了身子放下了手。
林斯言尤甚。
叶筝无语地收回目光,看向明涯先生,正要解释,忽听半空中一阵哨响,几人的注意力尽数被那声音引走。董林二人并着明柯罗慕也紧步赶过来,凑在门口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霎时,那道长长的白烟尽头炸开一朵巨大的绚丽璀璨的花朵,在夜空中闪闪发光,将廊下门口的几人脸都映得五彩斑斓。一朵未落,一朵紧赶着又盛开,几个呼吸间,夜空中便满满当当全是五颜六色的光彩。
明涯先生欣然,伸手摸了摸叶筝的发顶。心想,这孩子,也算是在她眼前过了一个好年了。
只希望,她日后的年年,都能如此和乐安闲,无忧无虑。
年后,蓝辙本欲带着叶筝走亲访友百年去,但叶筝懒得动,晨起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蓝辙无奈,只能带着林斯言和董辉辉前去应酬。好在每当他带着董林二人应酬完回来时,都能看见叶筝坐在正厅前的台阶上晒太阳,吃桂花糖。
这场景叫他心中泛着无尽的暖,唇角不自觉上扬,快步朝坐着的那人走去。
有时候叶筝会顺从地搭着他的手起身,有时候,她会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拽个趔趄,不得不陪她坐在一起晒暖。
女子的身子侧靠在他身上的时候,蓝辙心中的满足,渐渐漫延到全身各个犄角旮旯。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但是倘若要真的说起来,大概,就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