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刀路过的阿厌听见这,忍不住开口辩驳:“不是的,公子不是那样的。”
蓝辙转眸看向阿厌,示意他继续说。
阿厌扣着衣角,别扭了好半天,才说:“姑娘和公子,他们很难的。”
这算什么话。
敬岚卿道:“怎么个难法,你说说。”
“我记得,很久之前,公子处处为难,到处都有跟公子做对的人。他们觉得公子不好,不要公子当太子,他们还针对姑娘,说姑娘来历不明存着坏心思。他们好多次都想要公子和姑娘死,八年前观音庙刺杀,七年前祭祀场爆炸,六年前观星台夜袭,公子和姑娘一起扛过了很多很多磨难,才走到如今的。”
阿厌的声音越说越小,可这些话却一字一字扎进了蓝辙的心里。
林斯言和敬岚卿看看阿厌,又看看不知何时沉默下去的蓝辙,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
叶筝和太子的那些年,是不争的事实,无可磨灭,否认不得。
蓝辙如今才认识叶筝多久,他要怎么做,才能取代太子殿下,成为站在叶筝身边的那个人呢?
暮色四合,秋风渐起。
武场上吹落的枯叶随风游走,划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良久,蓝辙释然一般长出一口气,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人,莫名其妙,“有事吗?”
敬岚卿摸摸鼻子,“你,没事吧?”
蓝辙低头笑笑,“她说了,会回来的。”
她下定决心的事,她说过的话,他相信她。
她一定,会回来的。
东宫之内,宫人紧密而无声地快速游走着。
太医一个接一个地从内殿之中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个个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叶筝大步流星踏入内殿,一路上“松姑娘”的致礼声宛如不闻。
她一路畅通走到叶徵床榻边,内帐之外,坐着脸色铁青的沈绵安。
见着叶筝大步走进来,沈绵安冷笑着看向她,“你倒是消息通畅。”
叶筝不想同她讲话,掀开帐子便要去看叶徵的状况。
沈绵安端坐高台,见她如此放肆,当即拍案:“大胆!”
粗粗看了一眼,叶筝看见叶徵如今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知他大概,心内稍稍安定一些。放下手中的帐子,叶筝转身,一步步逼近沈绵安,“沈绵安,别来无恙。”
她踏上高台,居高临下地俯瞰坐着的沈绵安,“萧珉没有杀死我,你很遗憾,是吗?”
沈绵安扯起半边唇角,“你胆子,倒真是越发大了。”
她轻轻扬手,三四个力士便从旁窜出,抓住叶筝的手腕,将她扯下高台,逼着她半跪在地。
叶徵在三步外的床榻上歇息着,叶筝不想造出太大的动静来,这几人的粗鲁举动,她便没有反抗。
沈绵安整理衣裙,缓缓从高台上走下来,她走到叶筝身前,垂下眼皮看她:“萧珉没有杀死你,你应该心存感激。如今要亲自死在哀家手中,你该感到荣幸。”
叶筝的脖子被力士掐着,手脚也被控制,动弹不得。她听见这话,笑出了声,“沈绵安,若要杀我,我劝你早些动手。不然,”
说着,叶筝扭着脖子抬起头来,斜看向沈绵安,“你恐怕不能保证,到底是我死在你手里,还是你死在我手里了。”
沈绵安俯下身子,讥嘲而笑,“就凭你?松简,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她捏住叶筝的下巴,“五年前没及时杀了你,你还敢再回来,也算你勇气可嘉。可你不该回来!”
她扭转脖子,抖落沈绵安的手。手上翻转用力,先将控住自己两只手腕的人向内带倒,转脚上踢,一脚将按着自己脖颈的人踢飞。
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叶筝侧头,“你嘴很臭。”
被掀飞的力士忙护着沈绵安向后退,行动间就要准备上前来搏斗一二。
叶筝不耐烦得很,“阿徵在休息,你若真要杀我,我们出去打。”
宋谦悄没声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看就身手不错的东宫侍卫。
来意十分明显。
沈绵安抬着眼皮觑她:“阿徵过些日子便要选太子妃了,松简,你也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东宫了。”
叶筝感到好笑,“哦,是吗?”
她并非觉得阿徵会不听她的话。她觉得好笑的是,沈绵安居然觉得,她离了阿徵,便不能好好活下去。她居然觉得她,是一个只能依靠阿徵存活的菟丝花。
其实叶筝一开始,并没有非要针对沈绵安的。
刚遇见阿徵的时候,叶筝觉得沈绵安是个很不错的人。她身为一个女子,独自撑起了整个大川。在整个父权为大的大川,她却能站出来,将皇帝压下去,一手扶植出一个名满天下的太子来。
她不信叶铎心甘情愿,可如今的局面证明,沈绵安的排布一直在奏效,一只在按照她的想法发挥功效。
天下人尽知,大川太子叶徵,宽厚仁慈,治理有方,爱民如子,可堪大任。
她没有刻意抹黑当今皇帝,却让天下子民都默认了如今太子比皇帝好得多这一观点。
叶筝想,除了叶铎本身荒淫无道之外,沈绵安在其中,不可谓无功劳。
可惜。
叶筝心想,可惜她是势必要同她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
沈绵安把持朝政,助推阿徵,也在很大程度上控制着阿徵。可阿徵不会是下一个叶铎,因此,二人终将有翻脸的那一天。
而叶筝无论是为了阿徵还是阿鸢,都早已将沈绵安视为必杀之人。
动手只是早晚的事。
沈绵安未必不知道叶筝的心思,单凭动手动脚,她明白自己制服不了叶筝,但是既然她身在京都身在皇宫,那她,就有的是办法恶心她,玩弄她,杀掉她。
想着这些,沈绵安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她走近叶筝,凑在她耳畔轻声道:“你那个做舞女的好朋友,是叫阿鸢对吧。说起来,你们倒也真有一样的福气,你被阿徵收入东宫,她被阿铎纳入后宫。这等福气,你说,她要不要好好珍惜着呢?”
沈绵安眉眼俱舒,“后宫之人无不企盼陛下恩泽。要不,我帮帮她,让皇帝今晚——”
叶筝抬眸,阴沉地盯着她,四目相对,尽是无尽的冷意蔓延。
“别动阿鸢,否则,你我之间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她威胁着。
沈绵安嗤笑,“你我之间,何时有过转圜的余地?”
她低声道:“你一日不离开阿徵,你那个舞女姐妹,就一日不得安生。你可要想清楚了!”
叶筝恼怒不已,伸手就掐在了沈绵安脖子上:“你找死?”
局势骤变,叶筝发难突然,几个力士慌忙上来扒住叶筝的手腕,欲将沈绵安解救出来。可叶筝眼中尽是狠恨,手上一丝一毫的余地没有留,大力发狠,欲直接掐烂沈绵安的脖颈。
宋谦见势不妙,忙上前一边拦住几个力士,一边劝叶筝停手:“松姑娘!松姑娘!殿下还在殿内休息,松姑娘不可——”
正混乱,内帐忽然低低几声咳嗽,叶徵的声音虚虚传来:“简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