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他的第一大臣到处偷鸡摸狗,字面上的偷鸡摸狗,最刺激的便是大人发现后,气急败坏地追赶他俩,两人会兴奋地双脸通红!而鸡屎更是激怒大人的上好物件,这东西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资源丰沛,威力巨大,往往只需在门柱上抹上丁点,就能喜获一个时辰极速逃亡游戏。
村民们倒仍对宋清沭另眼相待,只是从好眼色变成了白眼。
身边小弟换了一茬又一茬,求学的求学,成熟的成熟,惟有周彦始终如一地陪他胡闹。
按理说两人该这么没心没肺下去,拓宽统治版图。在十岁那年,宋清沭一个午觉醒来,迷茫地回想过去种种,羞愧地缩进被窝里,周彦喊了他三天,喊他出去玩,他也不为所动!
仿佛一夜之间,宋清沭顿悟了人生真谛,劝周彦金盆洗手,以后就是整个村最听话的崽崽!
周彦懵懵懂懂地点头,问他还去李大娘家吃西瓜吗。
吃西瓜?纯天然无添加土生土长的大西瓜?走!
周彦做贼似的弓腰拱进李大娘家的瓜田,事实上,他俩就是贼!周彦敲敲瓜,放到耳边听了听,再用砖头砸开,美滋滋吃了起来,还不忘分给宋清沭一半。
……原来是这个吃法。
眼前红瓜绿皮,清新还泛着香气。宋清沭挣扎几番,放到嘴边的瓜哪有不吃的道理?便与周彦欢快地吃起来。
不过恢复记忆后,宋清沭也并非毫无变化。他拉着周彦晨跑,可周彦根本起不来,最后又变成他一人绕着清流村,一跑就是十圈。路上也会帮村民们抗柴运水。
最有名的是,有天他甚至提起来了一个大水缸,这得多大的力气啊!古有司马缸砸缸,今有宋清沭提缸!
村里人对宋清沭又改观了,虽然仍是顽皮了些,好歹不惹人嫌了。最主要的是,他越长越开,往日跟他后头跑的小女娃们,从争先恐后与他玩耍,变成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靠近他一点就要脸红心跳。
除却深受他鸡屎荼毒的几家,大部分村民还挺乐意逗弄他的。可惜宋清沭反而不愿抛头露面了,在他那家小院里读书练体,能与他日日说得上话的,也就周彦一人。
十几年过去,小娃娃抽条成能独当一面的少年,满怀期望,青春靓丽,宋世却是一日日衰老,老得甚至令人觉得残忍,脸上沟壑万千,眼神也不复清明,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躺就是大半天。
宋清沭有时都怀疑爷爷不是从四十岁到六十岁,而是直接到了耄耋之年!
想到此处,宋清沭不由得落下泪来。
凡人的生命短暂又脆弱,每个待一起的时日都弥足珍贵,早知如此,宋清沭应该在汉阳城做起来生意,带爷爷享受过山珍海味、风景名胜,再考虑如何对付那劳什子诅咒!
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宋清沭双眼通红,用指甲掐、拧、搓,那红莲诅咒安然不动。宋清沭气愤地捶打它,打得周身皮肤都翻红,甚至泛紫。一想到爷爷,又浑身失了气力。
熬过一宿的眼睛干涩,又痒又痛,眨一下更是瘙痒难当。宋清沭便睁大眼睛,也不知在和谁较劲,就是不眨动。
胃部空虚又难受,宋清沭干呕几声,毫无进食的心思。他在院内洗把脸,挨个去敲邻居的门。
他昨日大概便是这个时间返回的,整整一天过去,爷爷要回来,早该回来了。但愿是出了远门,而不是……不,不可能!
“宋先生?没看到嘞。说来也奇怪哈,的确很久不见他了,代我问个好。”
“好几个月喽!我还说给你家送米呢,喊了好久不开门,不是你把你爷爷接走了吗?那就不清楚了。”
“你别急,再回家看看,你爷爷说不定给你留了信呢。”
宋清沭问了好几家,毫无所获。那家人见宋清沭神色憔悴,嗓音沙哑,人都有些魔怔了,劝他回家先休息休息,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呢。
干急下去也不是办法,越紧急越是不能慌乱。宋清沭深吸几口气,又返回家中。
敞开的院门内,他远远就瞧见那道白衣身影,背对他而站,腰间挂着金柄宝剑,仿佛永远都这般挺拔利落。
他好像对这家小院极有兴趣,站在西厢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又回过头来打量主房。
“乌凌天。”宋清沭沙哑着开口唤他。
那道身影转过身来,五官俊美,贵气逼人,向他垂眼拱手行礼。
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