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一到达北城三天前,城主府。
信鸽扑棱了几下翅膀,爪子停在窗沿,朝殿里‘咕咕’叫了两声。
殿中一人伏案,闻声才抬起头,伸手从信鸽脚上解下了卷成条的信纸。
“谁的信?”
在她解开信纸的一瞬间,殿中有另一道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千金凰只瞟了一眼,然后就习以为常地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和那只鸽子一起过来的。”
说话的人一身紫衣绫罗,面上缀着珍珠银饰,腰上挂着白玉宝石,连指甲都莹润闪着光,乍一眼望去,烨然若神。
她没骨头似的歪倒在千金凰的美人榻上,柔软的衣料与长发都河水似的下落,然后单手支起脑袋,另一只手则架一柄玉石烟斗,轻轻吸了一口,打趣千金凰道:“诶,你这只鸽子养得真好,不如烤了吃了吧?”
千金凰没理她,低头展开信纸时说:“再抽我就把你顺着窗台扔出去,死烟鬼。”
廖凌雪抖着肩笑个不停。
等她笑够了,又抽了一口,才在烟雾缭绕里挥了挥手,问千金凰:“公主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殿下的信?”
“瞎猜呗,我猜对了吗?”
千金凰直至看完才将信的内容告诉她:“是殿下在西城的探子,她说休长歌中了新月神教的毒,我们那位好师弟已经在回北城的路上了。”
“哦?”廖凌雪置换了一下交叠的两条腿,朝千金凰伸出手,略带喜色:“我的好十一要回来了?信给我看看。”
千金凰无语,把信纸递给她时没忍住嫌弃一句:“你当时要是和他一起走,我不知道能清静多少。”
“他要和他的心上人私奔,我怎么好拦呢?便是帮他一帮也算身为师姐该做的。”廖凌雪说着,单手展开信纸,仰脸一目十行地读完,表情变了一下:“巫医?”
她问:“休长歌中邪了?”
“中什么邪,”千金凰重新在桌案前坐下身,“诡计罢了。”
廖凌雪仰脸吹了一口信纸尾端,边说:“新月神教的人要巫医,咱们七师弟又恰好是巫医,年前犯了错进了城牢,才不过一年就有人急着捞他了,真有意思。”
廖凌雪说着翻了个身,在美人榻的靠背上敲了敲烟斗,懒洋洋问:“要如他们所愿么?”
千金凰轻笑一声:“自然。”
她抬手取下烛火的灯罩,探身从廖凌雪手中抽出信纸点燃:“这些子牛鬼蛇神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我们怎么好教他竹篮打水——”
信纸燃烧后的灰烬飘幽幽落在桌面,千金凰吹了吹指尖,补全了剩下的话:
“一场空。”
……
白十一离开第二天,西城。
游折风从休长歌床沿边起身,面向老郎中,端端正正施以一礼,问道:“前辈,晚辈无知,敢问这中邪之兆当真如这般昏迷不醒?”
老郎中摸着胡子,“不假。”
“可晚辈从书中看到,中邪之人或怒或痴,破口大骂,神志不清、丑态百出,从未提过会昏迷不醒啊?”
郎中说:“三魂七魄若满,邪气无法入体,必要叫他丢了一魂才有空处。”他把先前对白十一说过的话又搬了出来:“这位公子气虚体弱,想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吓丢了魂才让邪气钻了空子,以是中邪之兆向来都伴有失魂之症。你小娃娃空看些书籍,自然不懂。”
游折风顿了很久才接他的话,浅浅一笑:“原来如此,晚辈受教。”
老郎中很是受用。
送走了郎中,游折风重新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身,环抱双臂,垂首闭目不语。
过了一会儿,房门外传来声响,宋白玦端着汤药推开门。
他一眼看见坐在床边的游折风,见他闭着眼睛,还以为是睡着了,就没出声。
还是游折风率先发现了他,随即站起身来,“三少爷。”
宋白玦朝他笑了一笑,客气道:“游公子是累了吧?是该休息一会儿。”
游折风摇摇头,从宋白玦手中掬礼接过汤药,挑动了两下药匙,道:“倒不是累,只想些事情罢了。”
宋白玦空了手,于是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里搓了两下指尖,说:“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
“三少爷不是也有两个哥哥吗?”
“他们是一母所生,我又不是。”
宋白玦说完,游折风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回过神后才赶紧笑道:“顺口的瞎话而已,公子请当没听过。”
游折风也不追根问底,点了点头,片刻后,他才像忽然想起来一般,又问:“对了,三少爷,这些天来看病的那位郎中,是三少爷请的?”
宋白玦点点头,“是啊,哦,那是自小照顾我的郎中。我身体不好,老夫人便一直请他照料我,那日二哥将落公子带回来时着急忙慌地说要请郎中,我就请了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见这位老前辈知道的新鲜事不少,没忍住顺口问问。”游折风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