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岚看到纸张一角,放下竹扇,脚已经套进木屐里,又伸出来,打算赤脚走过去,才刚站起来,衣袖就被扯住。
她低头吻洛闻音的侧脸,轻声道:“我去窗前拿了东西就回来。”
衣袖上的手没松开,她便坐回榻上,冲柳映真招手。脚步声移近,洛闻音半睁开眼,小声嘀咕:“还没睡着呢。”
燕岚小指挠到她的脚后跟,顺着弧度朝脚底心滑去:“柳映真来了,你猜是孙谌的供辞,还是乌阳使臣的供辞?”
脚底一痒,洛闻音就笑个不停,屈膝把脚往被褥里缩。
乌阳使臣由沈修仪抓捕,交给郑其儒审问,刑部办事没那么快,那供辞只能是沈涵仪送来的。
白纸黑字红手印,柳映真展开供辞,上面果然是孙谌的名字,洛闻音得意地捻起纸张:“看看,我的人办事多得力。”
燕岚看了遍供辞,好是好,但不知要怎么利用,她把发丝别到耳后:“不知刑部要审到什么时候,我看郑其儒不可信。”
那声响指吵醒了快睡着的洛闻音,柳映真出去后,她看向窗外:“我只给郑其儒两天时间,你看他敢不敢懈怠。”
郑其儒和孙谌都舍不得官位,但他们不是一类人。
谁能给孙谌许诺,让他保住官位,他就能背叛主子,不惜做二臣。郑其儒也想保住官位,但他没胆生二心,只要上头给颗甜枣,他就能尽心尽力。
刘玚驾崩后,郑其儒急于向刘静姝表忠心,严查前东宫属官。后来燕岚拿下孙谌,京中兵权尽归安国府,郑其儒就不再入宫。前几日重开府门,他几次三番要入府请安,都被柳映真拦了回去。
洛闻音翻身平躺,看着燕岚的满头青丝,坐起来给她挽发。
指尖穿过发丝碰到柔软的耳垂,她使着坏,对那里呼了两口热气:“如今轮到郑其儒向我表忠心,审乌阳人是我给他的甜枣,他会啃得干干净净。”
她还伤着,燕岚没敢有大动作,奈何耳朵又烫又痒,便歪头不让弄,随口问了个问题:“为什么给他的时间非得是两日?”
洛闻音从她身侧探出头,挑了眼角:“我不告诉你。”
*
郑其儒要进安国府,正愁找不到机会,如今手里捧着差事,抱着薄毯睡到刑部狱,日夜盯着使臣。
使臣是个软骨头,在安国府前见刀就跑,在刑部狱里见刑具就招。
阿鲁汗觊觎越国物阜民丰,趁刘玚生辰将近,派人以贺寿为名,到望京刺探军情。不料宫中生变,宁泰帝驾崩,刘静姝即位,使臣便在四方馆住下,白日里在街上闲逛,听坊间议论。中秋那晚,有人到四方馆拜访,告知使臣乌阳军中盛传洛闻音病重,让他到安国府去求见,趁机打探消息。
“能进出四方馆的定是五品以上朝官,臣连夜派人临摹了几十张画像,让使臣辨认,果然找到了那人。”郑其儒第一次入安国府,说话时一直跪着,说到此处拿出张画像,“殿下请看,就是她。”
几笔勾勒出简单的人像,那双眼白眼格外传神。
“果然是黄彦锡。”燕岚用汤匙搅着东厨刚送来的栗子羹,“没准之前我说的是对的,他就是背后那人。”
郑其儒不去揣测这话,满脸推笑地称赞:“郡主英明。”
栗子羹放凉,洛闻音尝了勺,推回燕岚面前:“没有姑姑做的栗子糕好吃。”
“臣还问出另一件事。”郑其儒两眼紧盯地面,上方的动作一概不看,“阿鲁欲立呼图尔为王储,但赤丹有强大的兀处部的支持,不好废掉,于是阿鲁给呼图尔一支军队,让他在赫吞山下放牧,培养自己的势力。”
洛闻音把玩着只翠蝉,顺手抛出去:“做得好,回去整理成文书,明早上朝时配合郡主,这个赏给你。”
翠蝉刚好落在身旁,郑其儒双手将其扒到衣袖里,连磕三个头,倒退着走到屋外,才转身随云笙出府。
燕岚吃着剩下的栗子羹,道:“明日是老头子的生辰,按规矩,新君要在这一日举行大朝,宗亲百官都要上朝,我想明白了,你给郑其儒两日,就是要在大朝前找足证据,给刘静姝送份大礼。”
“真聪明,不愧是我的人。”洛闻音肋下被铁盾打到,里头没好全,在木椅上坐久了会疼,她微弯下腰,“先别把刘静姝拉下来,拿掉黄彦锡就行,至于用什么手段,你说了算。”
燕岚放下碗,将她拉到怀里,抱起朝后院走,半路上问道:“大朝要站一两个时辰,你别去了,事情我替你办好。”
“我不去。”洛闻音道,“我不想见刘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