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早洛闻音两次拒绝,根本没把她这个皇帝放眼里,且人心向秦王,的确是个威胁,这样想着,刘静姝道:“那让太医令进来。”
内殿里没有内宦,黄彦锡到外殿去告知宫女通传,再次进殿时,刘静姝紧盯着他:“只是想让她远离朝堂?朕看你分明想置秦王于死地。”
黄彦锡却提起另一件事:“秦王这次她回京,燕岚并没有跟着回来。”
这时候提起燕岚,刘静姝觉得这一问并不简单。
黄彦锡继续道:“燕岚去了华州,替秦王去祭奠洛妃。”
“有什么问题吗?”刘静姝见太医令进殿,压下后半句话,转而道,“你去安国府替秦王诊脉,快去快回。”
太医令出去后,她才问出第二个问题:“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黄彦锡道:“臣只是想替陛下解决后顾之忧。”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权力,刘静姝异常矛盾,但坐在这里,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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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轻呼,洛闻音睁开眼,见柳映真端来碗粥。
她没胃口,吃了一勺就搁下碗,黄侍医提着药箱进来,先前嬉笑怒骂的神态全然不见,一脸忧色地道:“殿下,把手给我。”
洛闻音起身时眼前一黑,她扶着立柱站稳,向北边看了会儿。天上那片浓云似乎从黑天到白日,昼夜不歇地挂着,像极了彰华门下那几张如丧考妣的脸。
黄侍医睁大眼又唤了声:“殿下?”
洛闻音回眸:“你先去后院等,我一会儿就过去。”
听说刘嘉玥还在东宫,她打算把人接到府中,趁着这次入宫,再去长秋殿拜见太后。许沅姬不是小人,此番下旨让刘静姝即位,黑白曲直,总要当面说清楚。
除了府中和北衙大营,柳映真看京中哪儿都不安全,正绞尽脑汁阻拦,就听到云笙的声音:“殿下,太医令来了。”
洛闻音面露不虞:“你引太医令去正堂,我稍后就到。”
柳映真庆幸暂时不用入宫,没细想这事内有猫腻,立刻拉着跑到灵堂前的云笙去招待人。
此时无风,白幡垂在门上,满目皆是死气沉沉的白。洛闻音打开木盒,将三枚药丸全塞进嘴里。
昨日换丧服时,她怕夜间用得上,顺手把行念给的药带上,没想到居然在见太医时派上用场。
刘静姝这时让太医令过来,绝不是出于好心,其用心只怕比刘玚还险恶。
洛闻音到正堂时,太医令捧着盏茶,时而拧起眉心,时而摇头,仿佛刚受过场酷刑,一问果然是奉命来请平安脉。
趁着药效在,手上有几分暖意,洛闻音不多话,直接伸手过去,这配合的态度不仅是柳映真,就连太医令都感到意外。
这脉把得认真,一遍不够又来第二遍,前后把了小半个时辰。
太医令捋着胡须,脸上愁云消散,要来纸笔,写下药方递给柳映真:“殿下身体康健,只是有些疲劳,这些滋补养气的方子,吃一两副便可。”
“殿下无事?”柳映真两指夹着药方,差点把实话说出口,一想宫里的太医不如府上的侍医靠谱,腔调一转,“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坐了这么久,洛闻音受伤的地方开始作痛,她维持着笑意:“有劳太医令跑一趟,回宫后替我谢过陛下,柳映真替我送客。”
太医令离开正堂前,走到门口转身,顿了片刻,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郡主远在华州,殿下独自在京中,一定要保重。”
“站住!”洛闻音升起股莫名的恐惧,她们在山上分别,燕岚去华州的事绝对保密,京中人不该知晓,她揪住太医令的衣襟,“燕岚在华州,是谁告诉你的!”
衣领勒在喉部,太医令瞬间憋红了脸,粗喘着答道:“是黄寺卿,臣听到黄寺卿告诉陛下,郡主去华州祭奠洛妃娘娘。”
黄彦锡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把这事告诉刘静姝,想要做什么?洛闻音摆手让柳映真送人,独自一人在门前苦想。
刘娴君逼宫那晚,黄彦锡曾提起燕岚,因而从她刀下逃脱,此时又提,那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
太医令是不是还听到了别的,但无法言明,才让她保重?
不知是不是药效过去,洛闻音胸前像压着块巨石,说不出话,却在这时想到另一点。
如果黄彦锡要对她下手,极有可能拿燕岚做威胁。
柳映真送完人回来,见洛闻音坐门前,盯着手心出身,摊开的手掌里放着只香囊。
于是她走过去,宽慰道:“殿下别担心,后日初八,最迟明日,郡主就能到华州,快的话今日便到。”
洛闻音忽然站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去......华......”
手腕上的触感冰冷刺骨,柳映真一个字没听清,人就从身侧滑落,那阵凉意刺到了心间,回后院的路上,她的双脚都在颤。
黄侍医朝榻边一坐,立即变了脸色:“怎么伤得这么重,要卧床静养才行。”
“不能再让宫里来人。”柳映真转头对云笙道,“紧闭所有府门,殿下为先帝服丧,不见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