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说什么呢!一会儿全给你录进去了。”张寅往旁边挪一步,眉宇间闪过一瞬不快的神情,很快又恢复如常,转向另一方,“说真的,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陆择栖察觉出对方的担忧,连忙否认。随后瞄了眼镜子,这才发觉自己脸上的表情确实有些严肃。
他笑了一下,尽量不露出疲倦的神色:“也没什么,就是昨天看了其他组表演,直观地感受到了一些差距。”
“你看了哪个组?”张寅拧起眉头,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陆择栖老实背出《LOVE OR DESTROY》的歌名,顿了顿,又匆忙补充一句,“因为我朋友在,所以才——”
“嗨!”张寅一拍大腿,笑了,“我还以为你看的A组呢!”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表情如释重负般稍稍轻松了一些:“有差距就有呗,又不是和他们比,歌都不一样——咱们只要比A组好就够了。”
道理虽是如此……陆择栖眉间未展。
观看表演时,他仿佛感觉到有一阵大风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他从那一刻腾空而起,就再也没落过地。
朱嘉宁选择的队友大多是前几名,实力人气兼具,这些事情他早就明白。他无意比较两个小组的优劣,也并非对自己所在的小组怀有不满。
正相反,大家,他们七个人,虽然中途发生了些许不太愉快的碰撞,但仍跌跌撞撞、互相鼓励着走到了今天。如果这时候导演跑过来采访,问他感想如何,他有自信可以面对镜头,诚实地说出“我已经渐渐喜欢上了现在的队伍”。
只是,每当他回想起三楼那个小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莫名感到心底细若游丝般的沁凉。
这到底是因为悲伤,无奈还是孤独,他没闲暇去思考明白,只是将这份难以探明的心情仔细埋藏起来。
最后两天一如往常,什么事也没发生。
有过第一次后,陆择栖偶尔会在休息时潜到楼上,在朱嘉宁的热烈欢迎之下坐到一边欣赏几遍舞蹈,权当做课后娱乐。
早饭前的一段时间,他仍保持着碰巧和林育睦选中同一间练习室的习惯,两人互不打扰,复习各自的部分。
林育睦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已经卷了页,经过对方准许后,每当跳累了,陆择栖便坐到角落,边休息边翻看几页。里面画的动线图变过几次,最终才得以确认。
为了方便区分,小组七个人的代表符号各不相同。C位那个五角星估计是朱嘉宁,两边的护法位是一黑一白两个圆球,黑的那个在最初几页涂得很仔细,之后可能是嫌麻烦,干脆只划上几道排线。
“哪个是你?”陆择栖好奇问过一次。
林育睦指了指那个简略的黑圆圈:“这个,路线很简单。”
“唔。”哪里简单了。陆择栖快速翻过几页,眼花缭乱。看得多了,他开始在脑海中回忆着曾经跳过的动作,想象出对方的走位变换,竟觉得与原版相比确实明晰了不少。
要是早知道以后会用到,他一定努力多记住一些。
总之,最后两天一如往常,还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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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闪耀时》第一次公演场地选为市中的体育馆,作为选手们的初亮相,节目组所选择的场地算不上大,容纳一千名观众倒是绰绰有余。初次彩排当天,选手们乘着大巴车,早早到达舞台现场。
选手有一百名,房间只有几个,练习生们以组为单位,被安排进不同的屋子,拥挤得连找地方坐下都成了件难事。
彩排不需要做造型,选手都穿着练习服,从工作人员那里领取印着姓名的A4纸,自行用透明胶带粘在胸前。为的是方便摄像老师记走位。
“啊!你的木怎么没有了!”陆择栖刚贴好,汤宝元指着他胸前叫起来。
他这才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名字上确实少了个木字旁。没想到总是把他叫成“择西”的汤宝元竟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
“怎么了怎么了?”郭义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也凑上来,俯下身端详了一下,“真的哎,谁把你名字打错了?这种错误都能犯?”
说着就要拉他出去:“走,我带你找他们去。”
“我自己去吧。”
陆择栖从满屋子的选手间挤过,到了门外。
走廊里叫喊声不断,工作人员们行色匆匆地来回奔波,连同彼此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
他左右张望,迈出几步,脚边丢着随意摆放的空纸箱、来不及丢的塑料膜、不知是否有用的纸张。
从这里还能隐隐听到从舞台那边传来的音乐声,夹杂着导演声嘶力竭的几声叫喊。
他擦着墙边,挨个朝别的房间里望了望,每一个都是一副混乱景象。他找不到负责人,身边甚至没有一位空闲的员工能勉强与他对话,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打算放弃。
好在一百名选手中姓陆的只有他一个,名牌上有个错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摄像师能记住就行。
陆择栖调转方向,正要打道回府,突然背后响起“诶”的一声。
他扭头,身后的人胸口贴着巨大的姓名纸,上面是板正的宋体,写着朱嘉宁三个字。
“好巧哦。”朱嘉宁痴痴笑起来,回头去望,又是“诶”了一声。
林育睦侧身避让了一下,让后面拿着对讲机的人先行通过,这才跟上来停在朱嘉宁身边。
朱嘉宁放了心,又转回来,去问意外碰上的陆择栖;“你怎么在外面?”
陆择栖指了指身前,对面的两人一同垂下视线。
“你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朱嘉宁笑起来,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林育睦歪了下头,神情不解,陆择栖以为他没看出来,便打算去指,不料刚一抬手就突然被对方捏住手腕,冰凉的触感宛如铁器。
“你这里,是划破了吗?”
“嗯?”陆择栖下意识缩回手,举到自己眼前瞧了瞧,看出中指关节处有一道浅浅的红色。
“是刚刚被纸划到的吧!”朱嘉宁兴奋地说,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自豪,“你看,我也是!睦睦刚陪我去借了创口贴。”顿了顿,表情又落寞起来,“早知道我就多拿几个了。”
陆择栖没太在意:“不用,划得浅,一会儿就长好了。”
“你不懂,就算没什么事也要贴起来让大家看看嘛。”朱嘉宁换上一副很铁不成钢的口吻。
“不用吧。”陆择栖盯着自己手指看,“我都没注意到。”
“不疼吗?”林育睦问。
陆择栖用拇指轻轻按了一下:“呃、有点。”
“……不是,你这样碰当然疼啊。”朱嘉宁无语地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林育睦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我再去借一个。”
陆择栖还是说不用,伸手去拦,但犹豫了一下,没去抓对方的手,只将袖子捏出一个角。
指尖的布料一下子溜走,像握不住的水滴,朱嘉宁在一旁摆手:“我们在这里等就好了,一会儿他就回来。”
陆择栖眨了下眼,走廊人来人往,视野中已经没有了粉色练习服的背影。
直到这天结束,他也没能等到对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