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出商业划书的第二天傍晚,积雪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耐心流失的同时抱定了一种消极的结局,她等不到消息了。
实话讲,就凭她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没有明智的老板会对此人背后的项目产生兴趣。
彼时积雪正在富人家里给小孩做家教,并不乖巧的小孩子为着解不出来的数学题而发脾气,用橡皮擦将纸擦得稀巴烂,眼眶包着一汪泪水,而积雪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她只等待着手机上有消息亮起,哪怕是拒绝也好。
夜色完全暗沉下来,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积雪索然无味地走出书房。
男主人在门口望着儿子抽泣的肩膀,朝积雪流露出无奈的神情,“他又哭了呢!”
积雪漠不关心地点点头,“哭了,他常常因为被自己的智商折辱而羞愧哭泣。”
男主人怔住。
积雪戴上鸭舌帽,素白的脸庞被包裹在阴暗里。
这天晚上男主人结清了所有的工资,送她到门外,并笑容温和地告诉她以后不用再过来了。
积雪捏着厚厚一沓钱,接受了这位家长的解雇。她压低帽子,转身离开。
晚上十点,积雪走出地铁口,来电声划破静寂。
“你好。”陌生的号码,积雪心里有了预感。
果然,楚川温沉的嗓音从那端传来,“商小姐,明早十点,秦先生在酒店等你,你们只有半个小时。”
积雪听到这里,积雪心间石头落地,但可能是因为少了一份稳定的经济来源,语气并没有显得激动雀跃,只是向楚川道谢,并表示明天准时到达。
楚川不禁好奇,“听起来并不高兴?”
积雪并不隐瞒,她缓慢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这时候路上人很少,她叹着气,“比起我父亲的公司破产,我更伤心我自己的破产。”
楚川莞尔,并不置喙,“明天见,商小姐。”
-
第二日,清晨,温度柔和。
明武在酒店门口接他们,并且带路。
豪华酒店的大理石地板将她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放大,积雪走过那些光滑的能照镜子的墙面,去看里面的自己,那样渺小,普通。
她知道,当她失去所有视力,并且毫无经济来源时,这份普通和渺小将放大千白倍朝她的人生压来。
父亲走在她面前,高大的背影似乎又成了一座大山,不知道半个小时后再走出这扇大门时,是不是依旧稳重如山。商荣暼了眼落在身后的女儿,慢下脚步,偏头压低声音,“积雪,秦先生要我必须我带上你,你和他见过?”
积雪:“没有。”
商荣那颗疑惑的心仍旧没放下来,“待会进去,你保持沉默就好,有什么事爸爸会帮你。”
积雪点头。
他们用了日语,因此在前方带路的明武未听懂半分。积雪发现,今天明武的性子似乎沉稳了几分,连看向她时,面上都不再挂着那种似是而非的讥讽。
酒店套房,豪华成都令人咋舌,积雪只敢拿眼神偷摸地瞟。
那桌子上还未撤离的早餐,毫不掩饰地讲,昨晚上那个护犊子的家长给她的钱都不足以付清这份早餐的账单。
家里富裕时,积雪也从没见过如此奢华的排场。
富人历来都是会享受的。
楚川就立在门前,他对商荣很尊重,起码表面上很尊重,甚至是带了笑容请他进去。
积雪在父亲身后,朝他矜持地微笑。
她随着父亲坐在沙发上,她能感受到父亲的局促。她表示理解,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要面对的资本家不仅仅是资本家,而是救世主。
楚川和明武像两个手办似的,庄严且有压迫感地站在沙发一侧,积雪不免有些好笑,想起了电影里的黑手党。
这抹笑容被突然出现的秦旭之捕捉到。
两人目光对上,她愣在那里,又迅速调整了表情。
令她意外的是,秦旭之并没有摆架子,他们坐下后不久就从起居室走了出来,他穿了件衬衫,手臂露出半截,腕表是她几辈子的工资。
商荣站起来伸手,弯腰的弧度可能到了九十度。
积雪去看秦旭之的脸色。
他习惯了人们对他的卑躬屈膝,谄媚奉承,所以他只是淡漠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
商荣积极地阐述着他的想法,他的目标,他的优势,就项目投资问题进行非常努力的推销,但仅仅说了两三分钟就被秦旭之抬手打断了。
秦旭之神情冷淡地看着他的腕表,“商先生,你的企划书我看过了,你们公司从几年前开始就在亏损状态,未来的发展空间也并不乐观,我期望获得高额的投资回报,而这点,你的公司给不了。”
商荣听出了他的意思,还是妄图抓住机会,挣扎着说了很多恳切的话。
秦旭之有涵养地听完了,在商荣希冀的目光中,冷淡开口,“我开门见山,这并不是我感兴趣的项目。”
积雪始终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那天她的确不太礼貌。
另一个原因——
她总觉得,这套宽阔的可以在里面骑自行车的套房内,似乎总有什么在监视着她,让她如芒刺背。
直到听到这明显被判了死刑的话她抬了头。
商荣脸上呈现着苦涩的变化,“秦先生……”
求情挽留的话再次被秦旭之拒绝。于是灰败再次浮现在商荣的脸上。
事实既定,再难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