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筠的死讯传到皇帝的耳朵中,整日惶惶不得安宁的皇帝终于落下心。
死的好,死的好。
这样一来,就再没人和他抢皇位了。
林兆之面圣之时,带去了诸葛筠“认”下的罪词。
残留血气的认罪书平铺在案上,诸葛安紧皱眉头发问:“楚家当真没与这反贼有牵扯?”
林兆之答:“陛下觉得有牵扯那便是有牵扯,谁知那反贼是否会真供出所有盟友。”
“...”诸葛安想了想,眉头舒展开来:“是,楚家与反贼没有牵扯。”
楚家多年根基,小打小闹便罢了,真清理起来怕是只会惹一身骚。
诸葛安想得好,他隐下心思,转笑一声:“林卿,你果真是朕的吉星。”
他的手指在案上轻叩,龙涎香的烟雾缭绕过他眼下,模糊了他眼底阴鸷。
“朕被奸佞误导,错怪了楚家。”诸葛安眼睛在认罪书上停留,一一扫过了那些牵扯官员:“这名单上的臣子并非我臣,既然他们要的君也并不是朕...便处理了吧。”
“...”林兆之在下边站着,闻言不急着应答,反问皇帝:“若将这些官员全清理了,朝着人手空缺该如何?”
这确实问住诸葛安了。
“上次春闱是何时?朕记得已经过一年了。”
“上次春闱是在去年。”林兆之一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乱臣祸乱朝纲,也该进些新血液了。”
“爱卿说得不错。”
认罪书的血气与龙涎香糅杂在一起,林兆之站在附近,里里外外全被染上这味道。
“林卿。”诸葛安看着林兆之,轻声唤他:“你来朕这儿。”
林兆之抬眼去看,见诸葛安已经伸出一只手来迎他。
“陛下有何事吩咐。”林兆之走近诸葛安,脚已半上御台。诸葛安犹嫌不够,伸手将林兆之拉到一旁。
林兆之被拉到了御座边,案上墨气都传了过来。
“陛下?”
诸葛安偏头看他,低声问:“爱卿救驾时用的兵是何时养的啊?”
该来的总会来。
他的疑问比林兆之预料的更晚些。
“臣有罪。”林兆之俯首跪于阶边:“那兵其实并非是臣所养。”
御座上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林兆之听着自己的呼吸,也没再发出声音。
良久,皇帝才舍得递出一句:“并非你养的,难不成兵是自己蹦出来的?”
林兆之几番开口,皆是无声。
诸葛安不耐,斜眼俯看这位重臣:“林尚书怎么不答话,朕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林兆之抿唇,整理一番措辞,复又开口:“是臣向人借的。”
借兵?
诸葛筠被他逗笑了,他随手拾起桌案上的令牌砸向林兆之:“那这令牌也是别人的了?谁会将兵符都借给你?”
“楚家。”林兆之垂眼说:“是楚家借得。”
“...”诸葛安发懵一瞬,反应过来后问:“楚家?”
“是,”林兆之抬头:“兵是臣从楚家手里借来的。事发突然,臣自知罪,望陛下海涵。”
“楚家私养亲兵?”诸葛筠眉眼已浮现出阴沉:“朕竟然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冷笑一声,手拍在林兆之肩头:“林尚书连楚家有兵都知道,看来与楚家关系匪浅啊。”
“陛下恕罪。”林兆之低眉顺目,细长的眼睫遮住他眼球,他缓声轻释:“臣自那庄子出事后私自调查过,这才发现楚家有养私兵。不过这兵从一开始,便是为了陛下所养。”
诸葛安挑起一边眉,听了林兆之的话,将放在林兆之肩上手收了回来。
“为朕所养?”诸葛安没再看林兆之,任由他跪在那儿:“朕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微臣怎敢。”林兆之弓腰磕头,额头抵在手背上,声音中没半点紧张:“陛下九五之尊,臣万不敢愚弄陛下。这兵确是养给陛下的...”林兆之缓缓抬头,他捡起兵令捧向皇帝:“毕竟这令牌已在陛下手中,要怎么用都是陛下说了算。”
诸葛安随手拾起一本奏折,暂没理会他。
林兆之举得手都酸了,膝盖发出阵阵疼痛。
令牌就在诸葛安手边,可诸葛安连眼神都没分过去,自顾自便看起了折子。
不知折子上写了些什么,看得诸葛安眉头紧皱。
他提笔在上面回复几句,终于舍得看林兆之一眼了。
“一直跪着做什么,你救驾有功,怎么倒像是在认错。”诸葛安将折子捏在手中,催促林兆之:“快些起来。”
顺着这句话,林兆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膝盖还在微微颤抖。
诸葛安把折子甩给林兆之:“林卿最近在朝中得罪不少啊。”
折子砸落在地,摊开的纸张上是言官弹劾。
弹劾之人正是林兆之。
林兆之视线极快略过上头内容,弯腰捡起奏折,与兵令一起呈给皇帝。
他的官帽偏了几寸,露出帽下乌黑。瞬息之间,林兆之已整理好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