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边的人,怎么会戴着便宜货。”镜真白她一眼,又想起这两人平日里总饿肚子,摘下臂钏递给她,“想要便拿去。”
周轻裘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她像是很难取舍,隔了一会儿才拒绝道:“不必了,毕竟是公主送你的东西,总该给你留个念想。”
镜真觉得她很奇怪,但她不收自己的臂钏也是正好,于是便不再多说。周轻裘无比留恋沿途风景,三人行路缓慢,抵达幽州地界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当地刺史早奉了安乐的命令,特地为三人准备了暂住的府邸,甚至备好了接下来几个月要穿的新衣。
那两人看着面前免费的食物车驾,下巴久久没能合上。注视那些闪着金光的器物半天,周轻裘才结巴着说:“牌子货,几多钱?”
“看着好贵好贵的呢,”寻春也有点忘乎所以,跟周轻裘确认道,“安乐说护送镜真就不用蹭吃蹭喝,原来不是骗我们的?”
“我们是不是发达了?”周轻裘把那华服往身上一披,催促道,“快,你们快换上,再把安乐叫来,我们可以组成大唐四大才女。”
送东西上门的官差道:“公主不会来幽州。”
周轻裘眨眨眼,说:“这样啊,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停太久。”
如周轻裘所说,大醉三日后她才带着镜真继续上路。在渡口时,她忽然将钱袋随手一扬,那些她盼星星盼月亮才拿到手上的东西散在泥土里,一下子变得十分不珍贵。寻春急得大叫,她也毫不在乎。
她在风里将目光挪向寻春,伸手道:“把你的钱拿来。”
已经有人在捡她丢在地上的钱了,寻春捂紧口袋:“做什么?”
“回枕棋氏就用不着这些东西了,这不是你说的?”周轻裘冲她露出笑容,解释道,“是要拿你的钱去买酒买船,不是撒着玩。”
“飞回去不就好了,何必要坐船到就近的地方。”寻春一脸不满,跟她讲道理,“本来就没几个钱,你还这般浪费。”
周轻裘耸耸肩,依旧是这事跟她没关系的语气:“好吧,那我们飞回去。你今天省下来的那些钱,留到日后给我买纸扎。”
寻春最讨厌她这样,一时说不过她,只好拿着钱去雇船。周轻裘望着捡钱的人说:“手里有钱真爽,如果我也是公主该多好。”
“你知不知道北魏时的兰陵长公主?”镜真说,“这故事是大姐告诉我们的,本意是劝说我们不要行事张扬,裹儿却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裹儿说,若是当了公主还会受欺负,那她就要当皇帝。”
周轻裘问:“如果当了皇帝还是会要被欺负呢?”
“那她就当一个令旁人不敢轻视摆布的皇帝。”镜真说着,笑着望向周轻裘,凛冽的江风带起她皱巴巴的袖摆,在风里倒有几分羽化登仙的意味来,“裹儿必定能走上世间的顶点,你说是吧?”
“她能不能走上去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能不能走上去。”周轻裘对她回以一个担忧的表情,“我们住的地方在山上,很高的。”
寻春叫了船回来,周轻裘轻巧地往船上一跳,裹着安乐送她的袍子歪倒下去。寻春道:“镜真来划船吧,咱们要开始了。”
镜真没懂她们准备开始什么,听见酒水倒进碗里的声音,愤然回过头去。她将船划到中心,听见周轻裘和寻春的谈话声,江风拂面,周轻裘打了个颤,说:“今晚上真冷哪。镜真要不过来暖暖?”
镜真觉得还是不要靠近这两人为妙,只是说:“早知道这里会冷,在岸上的时候怎么不留几个钱去买件厚实点的衣裳?”
“那些钱丢了就丢了,冷死我正好。”周轻裘大咧咧地说,“我用不了那么多钱,留太多遗产给寻春,她会拿钱去花天酒地的。”
“我才不会呢,你……”寻春措辞须臾,才捧着酒盏问她,“你怎么老是喜欢把这个挂在嘴边?不懂得避讳吗?”
“我从不讲避讳,人要死了,故意不说就能继续活吗?”周轻裘揽过寻春,指着镜真道,“那个人怎么这么严肃啊,去给她喂几口。”
寻春正有此意,一下子从背后扑住镜真,把酒往她嘴里灌。镜真呛得咳嗽,寻春大笑,邀请周轻裘一起嘲笑她:“快看镜真。”
周轻裘睡着,没有动。镜真缓过来,问:“睡死了?”
“别瞎讲,”寻春推镜真一把,“去看看。”
镜真上前摇了摇周轻裘,还是没动静。寻春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来查看,周轻裘陡然伸手搂住她,笑道:“等的就是你啊。”
寻春怔了怔,生气地说:“我还以为你死了!”
“怎么会,”周轻裘圈着她的脖子,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寻春和她身后好大一轮皎洁的月亮,她叹息道,“寻春,我们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