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只异种颈戴拘束器,蠕动着腕足走进城门时,守城的党员发出一声怪异的感慨。
“上帝啊,我从来没想过异种会进城。”党员低呼,“这感觉……像是猫亲了老鼠一口。”
异种是一只普通异种,有一点点智商,但不多,正好是能听懂人话的程度。它被几个胆大的孩子诱拐进来,那几个孩子自以为瞒过了守卫和父母,他们想让这只异种“朋友”帮家里犁地。
异种干得又快又好,比耕牛还好用。
它得到了奖励——一只它心怡了很久的草编蚱蜢。它把草编蚱蜢裹进腹腔,蠕动着腕足,开心地返回了安置区。
第二天,又一只异种进城了。
第三天,四只异种扛着锄头进城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个月后,单无绮检查伊甸的能源消耗情况,发现被打出的零星几枚炮弹,都没有用在击杀异种上。
那些炮弹,用在了炸碎巨石和犁平坡地上。
“这是外城人给卡瓦尼的建议。”伊甸弱声道,“异种们要建新家,如果只靠蛮力搬石头、犁土地,要多花好几年的时间。”
单无绮给卡瓦尼戴上狗牌后,便马不停蹄地返回中央区,她的桌上堆满了文件,其中许多亟待她本人处理。
她对外城很放心,因此没有经常过问,但她没想到,外城人竟然背着她搞出了这种花活。
微妙的预感在单无绮心头盘旋:“还有吗?”
“额……”伊甸人性化地停顿了一下。
尤娜看着墙上镶嵌的机械亮片,它的表面闪烁着波纹,仿佛人类大汗淋漓的额头。
尤娜给单无绮添上水,体贴地离开了办公室。
单无绮盯着尤娜掩上的门——尤娜给失职的伊甸留足了体面,她也没有擅自离岗,而是在一墙之隔的走廊上无聊地梳理长发,犹如小鸟梳理羽毛。
单无绮抬头瞥了眼机械亮片:“说吧。”
伊甸把外城这个月内发生的事情,一件不落地汇报给单无绮。
单无绮越听越沉默。
一个月内,城门口已经出现了互市雏形,人类和异种在交易过程中迅速汇杂,外城和安置区,逐渐开始呈现大杂居、小聚居的人口分布情况。
异种是外城人最好的帮工,外城人是异种最好的智囊。
甚至,在外城人的指导下,异种狩猎的效率提高了数倍,它们甚至有盈余的猎物和外城人做交易。
待伊甸汇报完毕,单无绮将压在最底下的几份文件抽出来——她忽略了它们很久,但听完伊甸的汇报,她第一时间想起,并把它们抽出来看。
那是几封内城官员的联名信,日期间隔一封比一封短,用词逐渐急迫,但无一不表达着同一个内容:
——人类,不接受异种!
单无绮双手交叉在下巴处,陷入沉思。
咚咚咚。
尤娜敲响门。
单无绮应了一声,请门外的客人进来,尤娜打开虚掩的门,一个让单无绮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是阮禾。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人是苍白着脸,抱着一团不明胶状物的,精神极度紧张的阮禾。
阮禾浑身紧绷:“单姐……单首长!”
单无绮疑惑地盯着阮禾怀里的胶状物,那上面的气息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一张垂挂着细格黑纱的脸庞出现在单无绮脑海中。
阮女士,阮真莎。
单无绮被自己的判断惊了一下,而后,她放柔声音,对紧绷到极点的阮禾问:“这是什么?”
“她……是我母亲。”阮禾悲哀地鸣泣,“她在今天中午去世了,但她的情况……有些不对!”
单无绮安抚阮禾,看着那团胶质物。
她仍然拥有活性,她死了,但还活着。
“……她变成了异种。”单无绮轻声道,她想起了波利·萨恩奇化身的那只异种,二者的情况都透露着诡异。
波利·萨恩奇肉身已死,但他的灵魂疑似困在废土深处。
阮真莎灵魂已逝,但她的肉身维持着活性,似乎努力向世人传达着什么。
他们看似毫无共通之处,但都遥遥指向一个目标。
单无绮带着阮禾,抱着那团胶质物来到安置区。
卡瓦尼正在勤勤恳恳地打灰。
“我有一件事问你。”单无绮打断卡瓦尼的打灰事业。
卡瓦尼看着阮禾怀里的胶质物,瞳孔微微收缩。
“她被*盖娅*选中了。”卡瓦尼喃喃道,“大祭司说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单无绮心头一凛:“什么故事?”
“*盖娅*会挑选心意的孩子,摘取祂满意的那个部分,成为祂的养料。”卡瓦尼轻声道,“这个人类的灵魂,已经被*盖娅*拿走了。”
——盖娅?
——天外执法者?
单无绮还没消化这个惊人的真相,却听卡瓦尼道:“您不知道吗?您至今未找回的那部分记忆……也是被*盖娅*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