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无绮:“!!!”
她的感觉并非错觉。
佩佩真的是一个人形水团!
佩佩的身体融化了大半,刹那工夫延伸出十几根触手,将单无绮的躯干紧紧缠住。
但不知道为什么,佩佩并没有成功将单无绮缠紧。
那些冰凉的、水一样的触手一经用力,便如同水融入水,毫无阻力地融进了单无绮的身体。
脖子上的拘束器一瞬间滚烫了十倍。
单无绮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
安多尼来到单无绮身边。
“愿主……科学保佑你。”高大的男子及时改口。
他的体型过于魁梧,进入办公室时,他微微佝着身子,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调查司六人中最高的一个。
但现在,他挺直脊背,头发几乎触碰到天花板照明的灯管。
单无绮倒吸一口凉气,抬起脑袋仰视安多尼。
——这位大兄弟至少有两米三。
安多尼抬起手腕,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腕上的玫瑰念珠。
那些念珠乍一看十分普通,但颗颗圆润饱满,泛着莹润的光泽。
佩佩的大半个身体已经融进单无绮体内。
安多尼缓慢地拨动玫瑰念珠,口中喃喃低语,听不清念着什么。
单无绮突然面色涨红。
单无绮的身体素质很好,即使在墙外游荡时,她也没有任何不适,但安多尼的低语仿佛有某种魔力,哪怕单无绮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她也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
拘束器前所未有的滚烫,甚至发出“滴滴”的警告。
单无绮单手撑住墙。
——她想让安多尼停下,但她已经发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啵。
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
强烈的不适感一瞬间潮水般退去。
单无绮如蒙大赦,扶着墙慢慢滑倒,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她低头,发现佩佩已经脱离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化成了一滩半透明的不明胶质体。
佩佩的衣服包裹在胶质体里,仿佛琥珀里的昆虫。
“无绮,你还好吗?”阮禾急切地问。
“我没事。”单无绮随口回道,又伸出手,试图触碰那团胶质体。
“叽……”胶质体萎靡地后缩。
“佩佩。”安多尼说。
胶质体艰难地蠕动了一下,似是在回应。
在单无绮的注视下,安多尼伸出宽大的双手,将佩佩化为的那滩胶质体小心捧起。
不同于他粗犷的面容,他的动作轻柔无比,仿佛捧着一只刚破壳的雏鸟。
胶质体躺在安多尼掌心里,蠕动几下后,化出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上身。
“安安。”佩佩微弱地说,“我不想去‘那里’,‘那里’好黑,我害怕。”
“我会陪着你。”安多尼答。
安多尼捧着佩佩离开了。
单无绮收回视线,伸指抚摸颈上的拘束器。
——它重新变得冰冷了,仿佛之前的滚烫只是一种错觉。
单无绮看向阎银华。
“介意给我一个解释吗?”她问。
“我的荣幸。”阎银华答。
“你在禁闭室的三天里,首长一直在思考你的去处。”佩佩离开后,阎银华的笑容少了许多和蔼。
他身上包容与宠溺的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宝刀出鞘一般的锋利。
“在你被流放的三年里,首长沉淀了许多。”阎银华看着单无绮,“他不再冲动了,他的决策关系着人类的未来,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再也不敢轻易下注。”
单无绮没有说话。
“无绮,你的流放是首长的一次豪赌,但如今,他开启了第二次豪赌。”
阎银华戴着单片眼镜,逆光下,单无绮看不清他的眼神,“你以人类的身份离开,以异种的身份归来。没人知道你是人类还是异种,但首长亲自为你背书,称你拥有人类意识,四部党员必须将你视作人类。”
维沙尔恐惧地啜泣了一声。
尤娜捂住他的嘴。
单无绮脸上的笑容消散了。
她道:“说人话。”
“首长没有杀死你,但这不代表他完全信任你。”阎银华的声音低沉至极,“团结部调查司,死去的人葬尸荒野,归来的人也被阴影笼罩,活着只是延续痛苦的代价。”
“无绮,你想一想,作为和异种最常打交道的司室,里面的成员会有怎样的困扰?”
单无绮埋头思索。
她很快得出答案:“异化,像我一样。”
“不,他们和你不一样。”阎银华说,“你是唯一保留人类意识的异种,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是单无绮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第一次,是在禁闭室,从首长的口中。
单无绮看向门口,安多尼和佩佩早已离开。
她又想起了梅。
梅是执行司司长。
执行司负责击杀异种。
“如果调查员失控,执行司的人就会击杀他们,对吗?”单无绮盯着阎银华,“这就是首长把我送来团结部的原因,对吗?”
“难以想象,记忆全失的你仅仅用了三天,就能通过蛛丝马迹瞄准真相。”阎银华鼓掌。
这掌声实在有些讽刺。
但单无绮并没有生气。
这样残酷但真实的逻辑才是她希望看到的。
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虚无缥缈的羁绊和理想,实在是让她提心吊胆。
“既然我已经加入调查司,那么,下一次壁外调查,想必就要启动了吧?”单无绮问。
“不错。”阎银华答。
“凭什么只有首长才能下注,我也要下注。”单无绮舔了舔嘴唇。
阎银华安静地看着单无绮。
他笑了:“你果然还是你。说吧,你想赌什么?”
“我受不了有人骑在我头上,至少不能是所有人。你说调查司很重要,对吧?”
“是的。”
“我要当司长,我要和梅,还有萨摩平起平坐。”单无绮狮子大开口,“让我成为调查司司长,我会成为你最忠诚得力的下属——以我的性命为赌注。”